“胆量和英勇，是人都可以在绝境中迸发。但是胆识，却是要在社会中不断学习和积累的。”

当吃着牛肉粉丝煲的龟儿子，不停地夸赞杨籽“有胆量、真英勇”时，杨籽说了上面的话。

龟儿子从士多店买了一瓶尖庄白酒，说要庆祝一下李大勇受辱。龟儿子不让李小妹喝白酒，说喝白酒会影响她身体发育。

杨籽就和龟儿子两人喝白酒；刘虎和小妹共喝一瓶啤酒。

半斤酒下肚，杨籽就给她们三人讲述了自己找工作的一段经历。这也是杨籽来到丝花厂后，第一次跟别人讲述有关自己的经历。

杨籽一开始到智通人才市场找工作，是住在附近的商务酒店的，每晚80块钱。

杨籽觉得东莞这么多企业，找一份工作应该不是难事。第一周两天的现场招聘会，杨籽就碰了壁。

现场招聘会，找工作的人太多。多到人挨人，人挤人，甚至寸步难行。

招人单位打出的职位，比如行政主管，人事助理等都要求有两年以上相关工作经验。就连所谓的“储备干部”都要求大专以上学历，还要会电脑或白话。

杨籽就改住了每晚30块钱的小旅馆。把工作目标降在了保安员。

刚开始，杨籽自命清高，不屑与那些穿迷彩服或无肩章、领花军装的退伍兵去争抢、投递应聘表。杨籽吃了亏，每次人家收够了应聘表，自己才挤到跟前。

招收保安员的单位喜欢招收有工作经验的，至少有退伍证。杨籽没有退伍证，只有毕业证；屡屡被拒绝。

当然，杨籽没有把自己没有退伍证的事告诉龟儿子他们。

杨籽唯一幸运的一次，经过复试、军体考核，被长安镇一家大型台资电子厂录取了保安员，月薪400元，12个小时制。交了100块钱服装押金。

上了一上午的班。中午的时候，一男两女，三个年轻的工人从厂外进来。保安班长说他们的出厂放行条超时了，超出了五分钟。

就罚他们在毒辣的太阳下站一小时军姿。有个女工腿开始了晃动，保安班长给了杨籽一个橡皮棍，让杨籽去抽那个女工的腿。

杨籽站着没动。保安班长一把夺过杨籽手中的橡皮棍，冲上去狠狠地在那个女工的小腿上抽了一棍。那个女孩子捂着腿蹲在地上大哭。

保安班长不许她哭，让她重新站好。并威胁说，再哭，打的更狠。

那个女工憋住了哭声，满脸泪痕的在毒辣的太阳下，重新站好军姿。

保安班长回到门卫室，开始责骂杨籽的胆小。

杨籽由震惊变成了暴怒。摘下头上的大檐帽，狠狠地摔在地上。

“这他妈的哪是工厂?这分明就是监狱!比监狱还狠!老子不干了！这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

杨籽回到宿舍，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没有等办公室上班去退回押金。

而是背着包，毅然决然的出了厂门，任由保安班长和几个保安员在身后小声地骂着:

“傻B！”

杨籽开始在智通人才市场附近挤住一晚10块钱、三五十人的大通铺。随后不久，又和其他找工作的人一样，晚上睡在八达路口的那个人行天桥上面。

杨籽只剩下最后的100块钱了。

杨籽在一天上午偶然逛到了智通人才市场的一楼。里面是一间间打着“招工”字眼的门面。

门面里面的男女热情的冲着门口路过的人招手。

“帅哥靓女，进来坐坐，免费推荐工作。”

杨籽看到其中的一个门店，门口竖着“现场招聘”的牌子。

一个高大、微胖、白净的中年男人坐在一张桌子后面。倒梳着油光发亮的大背头，穿着短袖花衬衫，扎着鲜红的领带。

杨籽走了进去。

“请问，您这里是中介还是现场招聘？”

“我们不是中介，是工厂驻点招聘的。来来!小伙子，快请坐!”

中年胖男人从椅子上站起身，热情的招呼杨籽。

“我是工厂人事部经理。专门负责招工的！你要找什么工作？”

中年胖男人说着，把挂在胸前的、写有“人事部，王经理”的厂牌在杨籽面前晃了一下。

“请问招保安员吗？”

“招呀！我们现在最急招的就是保安员，还有保安队长！小伙子，把你的证件给我看看！”

杨籽掏出了身份证、毕业证等相关证件，双手毕恭毕敬的递了上去。

王经理认真的翻看着杨籽的证件。突然双手击掌，眼睛放光的站起来说:

“太好了！你的条件太优秀啦！正是我们一直在物色的保安队长！”

王经理随后坐下来，用桌上的固定电话，免提拨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了，王经理对着电话机说:

“张总您好！我是人事部经理小王。请问咱们工厂的保安队长还招吗？”

“当然要招了！你抓紧时间招。不行的话，工资再加两百块，开到月薪1500！没有经验的也行，回来培训。”

“张总！我正要给您汇报呢。我这里正好有一位小伙子，条件非常优秀。还有自由搏击、散打的获奖证书！最适合这个保安队长！”

“那好啊！赶紧让他过来！下午就安排上班！”

“好的！张总！”

电话挂了之后。

王经理又冲杨籽说道。

“小伙子，你太幸运了。我们老板让你下午就可以上班！还涨了工资！”

“王经理，请问要押身份证或者交押金吗？”

“不押身份证，更不要交其它押金！我们是正规公司。下个月二三号就发这个月的工资。发工资超准时。”

杨籽喜出望外。

“不过，要交200块钱的服装费。你可以打听一下，每个公司都要交的。”

“我们的保安队长是量身定做的西装。一套西装都将近一千块。每年都发两套。押金只收一次。”

“你要是辞工不做了，衣服可以带走。很划算的。”

杨籽大失所望了。

“我没有这么多钱。”

“你可以向你老乡朋友借点，凑凑。钱又不多。很快就能发工资了，工资又这么高，到时候还给他们就是了。”

“我没有老乡朋友在这边。谢谢您！王经理。”

杨籽起身想走。

“先别着急走！小伙子！你有多少钱？”

“我只有五十块！”

“确实有点少！”

王经理犹豫了一下。接着说:

“不过你的条件太好了。正是我们公司想要的人才。这样，你有多少就交多少吧！剩下的从工资里扣！”

“在这里交?”

“是的。我是管人事的，我马上就在这里给你办好入职手续。你到了工厂就可以上班。”

看到杨籽有些犹豫，王经理补充说:

“也可以到工厂再交。不过所有人的入职手续都要经过我办理。我还要招工，明后天才能回去。你就不能马上上班。”

“我们老板张总也在深圳招人呢。万一他招到了，你就太可惜了。”

杨籽从口袋里掏出了仅剩的六十块钱。拿出五十递给王经理。

“你这不是还有十块吗？一起交过来吧！”

“我还要坐车呢。”

“不用坐车。下午我们有车过来接你。公司包吃包住，床上用品，牙刷牙膏都统一配发的。不用花钱。”

“还是交五十吧！我中午还要吃饭喝水。”

“嗯！好吧！”

王经理给杨籽开了一张盖有公司财务章的收据。备注一栏写上:剩下150元从工资中扣除。

王经理叮嘱杨籽，收据一定要收好。并告诉杨籽下午两点半带上行李，还来这里，公司的专车会过来接。

杨籽捡了一份旧报纸，找到一个树荫处。盼望着时间快速流逝。

中午杨籽吃了份两块钱的汤河粉。天突然下起了大雨。

两点半总算熬到了。杨籽走到了王经理的招工铺面。王经理关心似的询问杨籽有没有吃午饭。然后告诉杨籽:下雨堵车，公司的车还没到。让杨籽到外面再等一会，三点多钟再过来。

杨籽就在人才市场的大门口廓檐下避雨。

不远处的一家中介门店，两个看似十八九岁找工作的小男孩和店里的人争论着什么。

一男一女的两个中介工作人员，突然抓起放在门口的两个行李背包，甩出几米远，滚落在满是雨水的水泥地上。

男工作人员用手指着两个小男孩，恶狠狠地说:

“滚！快点！”

受到惊吓的两个小男孩，冒雨捡起各自的包，无可奈何地行走在淅沥的雨中，消失在人行天桥之上。

同样在杨籽身边躲雨的两个穿迷彩服、箍着红袖圈的治安队员，也看到了这一幕。两人司空见惯似的，又点上烟，嘻嘻哈哈地说笑。

杨籽又去找王经理。王经理告诉杨籽:车坏在路上了，来不了了。

“这个鬼司机！总是给我添乱。回头我炒他的鱿鱼!”

“小杨啊！咱也别指望着他修好车了。我给你写个地址，你抓紧时间坐公交车去吧！一趟车，不需要转车。”

王经理给杨籽写了一个凤岗镇的地址。并标注“凤岗汽车站下车”。

杨籽不知道凤岗镇在哪里。就说:

“王经理！能不能留个工厂的联系电话？我要是找不到，可以打电话问路。”

王经理就在纸条上写了一个固话号码。并叮嘱杨籽，路上要小心！

杨籽走出了人才市场。雨又下大了。

杨籽站在门口，看着手中的纸条。杨籽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刚到智通人才市场的时候，二楼智通人才中心的工作人员给杨籽推荐200元的月卡。说是包含两个月的现场招聘会的门票和10次免费推荐工作。

“很划算的哦！我们中心单次推荐就要20块钱！”

杨籽觉得找个工作怎么可能要两个月。就没有办。而是交了20块钱，想让她们根据自己的情况，推荐一份工作。

她们审核了杨籽的相关证件后，就给杨籽推荐了一份保安员的工作。

杨籽换乘了三趟公交车，又花了10块钱搭了摩托车。好不容易找到位于虎门北栅的一个门厅破败的小型家俱厂。

门口的保安大哥告诉杨籽，人家最近根本没有招保安员，甚至不招普工。

“三个月前倒是只招了一个保安，就是我。兄弟！你找工作不要让他们推荐，要求推荐的一般都是小厂，不舍得去现场招聘。”

“找工作还是要去现场招聘会上找。我就是被推荐来的。再干一两个月就辞工重新找！”

保安大哥热心的跟杨籽说道。

第二天杨籽找了智通人才中心。那个小姑娘道歉的态度倒很诚恳。又要给杨籽免费推荐一次。

杨籽没让她继续推荐。智通送给了杨籽两张现场招聘会的门票。

……

想到这里，杨籽留了个心眼。就走到一个小店的公用电话。按照王经理写的电话号码拔了过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

杨籽问看店的阿姨:

“阿姨，请问凤岗镇离这有多远？坐公交车五块钱够不够？”

“凤岗离这就远喽！东南方！挨着深圳。你五个五块钱坐公交也到不了！”

杨籽明白自己上当受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