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是最后一场战役。有圆满完成的喜悦,有道别时的感谢,也有集体撤离的紧张。
在这场集体撤离中,无论老少,我们是那么团结。一个个孩子站到盘旋的楼梯上,把二楼的东西往一楼传。楼上的孩子和老师一起打包。楼下的孩子和老师一起装运。车子装不下的,我们就采取了蚂蚁搬家的办法。只是这一回是蚂蚁军队,蚂蚁足够多。每一位孩子,除了背着自己的书包和水壶,还帮忙拿东西,没有一个人手是空的。端凳子的,拿教具的,抱蒲团的,帮请假的同学拿水壶的,提午餐剩饭的。。。我们就这样,提溜着所有的剩余家当,穿过整个小区,穿过小区门外的草地,过马路,然后把东西都放在马路边的草地上。大巴车下面的车肚子打开,大家有序地往里边装东西。个子娇小的老师和小朋友钻到车肚子里去,把我们从外面给他的物资,在里边摆整齐。
这样的集体大撤离确实豪迈,但也实在凄凉。在我们撤离和装车的时候,我们被告知大本营又在接受检查,一定不能回去,一定要等通知再回去,还有一定要告诉外国老师这个时间不要回去。当时感觉大巴车就像一条大船在暂时收留着我们这些有家不可归的人,还有我们的家当。
我并不感伤,反而更加积极地去和孩子们开玩笑。在体育馆的时候,我还给尹老师做了一张贺卡。一直就想感谢尹老师。终于做了。
我们也真诚地感谢了苹果家。三五年级每个孩子每个老师都写了小卡片,贴在一张大卡纸上。昨天路易斯给我们拍了合照。照片上我们举着四张纸,上写“谢,谢,你,们”。今天路易斯已经把它打印成照片。这张照片送给了苹果家。
接近圣诞,STEAM营今天收尾,路易斯带大家做圣诞贺卡。带孩子做之前,我和她一起在地上玩儿。本来是一张可以拼成圣诞老人的贺卡纸,我们一起尝试了许多种组合方式,都可爱极了。这当儿和克劳迪老师讨论到这些孩子都容易处在一种互相copy互相竞争的模式中,他们需要学会独立创作和团队合作。也就是说,在个体工作时,专注于自己所做的事,发挥自己的创造力,不受他人影响,不模仿他人。在团队合作时,懂得如何协商沟通,互相配合。由此路易斯想尝试做贺卡时把它们都分开,让每个人都完全alone,不看别人。抱着这样的试验的想法我们上了一场异常精彩的课,在这堂课上没有一个人大声讲话,孩子们都自己去做自己的,老师走到同学身边轻轻的给出指令或者与他交流。不能控制住自己,老看别人的同学,克劳迪老师有个好办法,就是给他一盘混合的豆子,让他一一挑拣出来。这样一堂课上下来,我感觉特别舒服,路易斯也是,而且准备以后就运用到自己的艺术课堂中。克劳迪说,这应当成为课堂的常规。
在体育馆上完课之后,我们一起坐大巴到接送地。那里有高高的草坡。我跑上去,孩子们很喜欢在坡上玩,傍晚的天空很美。
我们并没有像想象的那样要流落在大巴车上等候很久。检查按时结束,我们也就回去了。学校的老师们等在门口,大家开始高效的往里搬运东西。明天是开放日,这一晚各个班级需要把自己的教室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这不是轻松的工作,大家一直忙到七点多。我没有教室需要收拾,只是把之前私藏在柜子里的东西还归各处,然后非常仔细地整理了自己的办公桌。把绿植换了摆法。小物件归拢好。
做这件事的时候,我想象着周一我再坐回来会有多么惬意。然而后来的消息让我感到,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我整理这个办公桌了。七点多的时候,谢老师过来了。大家都聚拢到中厅。谢老师一开头就问我们。如果我们这是万里长征,大家觉得现在我们是到哪儿了?我一直并没有多想后来的事,以为只是八天的联大生活而已。就像去年因为附近有车子着火,整个园子进行消防检查,我们被迫停电,被迫转移到同学家里上课一样,事情过了就可以再回来了。但是这回不一样了。这栋房子我们可能永远也回不来了。当然,谢老师比喻说,革命的火种是要保存好的。不管我们之后会到什么样的壳子里寻求保护,我们都要把这一个教育实验完整地进行下去,保证我们所涉及的教育体系的独立性和完整性。
目前未来是完全不确定的,我们只能过一天是一天,随时准备好应对任何变化。
革命的火种能够保存下来吗?如果问我的话,我的答案是:能的。我相信谢老师、王老师、康校长。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们这次遇到的困难,我们即将要面临的损失,对我自己,对其他老师,对家长孩子,对整个学校,怎么知道就不是福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