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清明,无雨无风。《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说:“万物齐乎巽,物至此时皆以洁齐而清明矣。”是个好日子啊!
想起往年,这一天是一定要陪了父亲回村里的三叔家的,祭扫、踏青。父亲只有我们俩姐妹,我曾经揣测过这个传统的中国男人,没有儿子,于他而言多少是有些遗憾的,这从他特别地疼爱他的侄儿们身上可见一斑。北方的农村,讲究清明祭扫是只有一辈辈的儿子们才能参与仪式的。但我的父亲在这点上却格外的开明。所以,记忆中,那块身在梨园的墓地,四月间里,便总是繁花树树,春和景明的。
三叔当过兵,退伍后又回到了村里。他跟我说过,从父亲送他的收音机里,接收到了国家鼓励农民搞三产的消息,所以立志从商。老实巴交当了一辈子农民的爷爷,穷尽一生都无法理解这个在他眼里不争气的小儿子的离经叛道,“狗日的,当农民么不想种地!”
三叔身上颇有些文艺气质,拉胡琴、写大字,跟村里的那些糙老爷们很是不同。不知我的三婶当年是不是相中了他这点,所以毅然嫁进了那个赤贫的家里。三婶是邻村的美人,自来卷、大眼睛,身量苗条很是好看。三叔婚娶时的热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却清楚地记得,结亲的前夜,我跟父亲母亲是住在他七拼八凑,崭新喜庆的婚房里的,新铺新盖、红盆红罐,大概对于一个几岁的小姑娘来说,这才是顶重要的吧。
转眼的功夫,三叔三婶的孙子孙女们都已经到了上学念书的年纪。他们也跟着儿子到了省城生活,曾经的老兵现如今成了老年活动中心的文艺骨干,又是领唱又是主持的,西服领带化着妆,嗯,还是我那个资深文艺三叔。只可惜,村里的老屋早已不在。多年前,曾经偶到旧居前,大门紧闭,院子早已换了主人。透过门缝,大大的院子空落落的,只有正屋透着点昏黄的灯光。院子里的枣树,枣树下专属于爷爷的马扎,马扎旁永远摇着尾巴的大黄狗,都已远逝了,只有房顶上几株杂草在风中静默着,让人一下子就想起了鲁迅先生的《故乡》,一样的老屋易主,一样的萧索悲凉,眼泪那时是夺眶而出的。
如今再回村里,已没有了落脚处,只剩下了我的零星的记忆和长眠的亲人们,还有今生扯不断的离情别绪。人生有来处,自是永不能相忘的!
夜微凉,愿亲人安康!
愿凛冬消散,春暖花开后,再无国殇!
顿首
孙女寒食夜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