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星河 清梦遥

因为邂逅了一首诗,认识了一位诗人;因为认识了一位诗人,读懂了一种人生。

翻开唐诗璀璨的诗页,伴着那一个个惊才绝艳的名字,那些精妙绝伦的诗句在指尖划过。就在我惊艳的目光中,与他不期而遇。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秋风飒飒的洞庭湖水渺远苍茫,仙君一夜白头,又是多少情思缱绻,凄怆悲切?而诗人举杯醉饮,熏然入梦,觉得自己不是在洞庭泊舟,而是在银河荡桨。

今夕何夕,让人也不觉恍然如梦。那一船星辉斑斓的梦境从此摇曳在我的心底,无法忘却。他是元末明初的诗人唐温如,名不见经传,这首记游诗《题龙阳县青草湖》只是被《全唐诗》误收,结果诗歌的园地里就有了他的一席之地。起初,我只知道他“豪于诗”。后来,我从他仅存的八首诗中,猜想着这个诗人的人生故事。

他应该君子如玉,温润儒雅,因为他喜欢猫。能喜欢猫的男人一定很温柔,“觅得狸儿太有情,乌蝉一点抱唇生。牡丹架暖眠春昼,薄荷香浓醉晓晴。分唾掌中频洗面,引儿窗下自呼名。溪鱼不惜朝朝买,赢得书斋夜太平。在这样的描写中我看到了他温和的目光,感受到了他的似水柔情,生活中的唐温如让人感到如斯温暖!

他一定多才多艺,志趣高雅,因为他喜欢兰花,懂得画画,痴迷书法。“瑶阶梦结翠宜男,误堕仙人紫玉簪。”在这首《墨兰》中,他对兰花的欣赏溢于言表。梅兰竹菊一向是古代文人高洁雅趣的象征,在百花中他独对兰花情有独钟,可谓别具慧眼。他懂画,在《题海岳后人烟峦晓景图》中,他写道:“襄阳米友仁,作画但画意。须臾笔砚间,淋漓走元气。”他深得中国文人书画重视意境之精髓,一定写过不少题画诗,而不懂画就写不出题画诗,其艺术造诣可见一斑。他痴迷书法,在《赵文敏书洛神赋》中,“赵公书法宗二王,手写全篇复前古。上迫追黄庭下乐毅,善刻唐临俱未许。残编断简久脱略,赵理随珠获全睹。宓妃夜走天吴奔。源龙腾骧老蛟舞”,几句诗可看出他对书法的精通和痴迷。能把书法写到这种程度,可见他的教力和才气。这样一个富有才情、温润如玉的君子,为何没有留下他的详细记载呢?因为他只是元末的南宋移民,一介书生。目前可见的文字中这样评价他:“无谓志远,无缘仕途愁忧。”所以他在自己的世界中悟得了禅理“玲珑凿开云雾窗,悟作虚空大圆镜”这种了悟终让他深埋于心的男儿梦渐渐远去:“将军西征过昆仑,战马渴死心如焚。策勋脱鞍泻汗血,一饮瑶池三尺一平此马惜遗弃,往往驽验归天闲。区区刍粟岂足豢,忠节所尽人尤难。摩挲图画不忍看,万古志士空长叹。”他的叹息为谁?是为了那匹太平时代被闲置的骏马,还是为了无法施展理想的自己呢?无谓志远,还是无法志远呢?

“摩娑故纸叹凋落,老眼昏花犹可认”,人生苦短,所以他在现实世界里让自己变得自在酒脱,那一次的醉梦,那道灿烂的星河,让他的名字在错误的时间,走入了人们的视野。他或许不幸,因为那无法言说的梦想;他却又如此幸运,竟然在唐诗中留下了他元朝诗人的印记。

遥想他的人生故事, 觉得充满了诗意。原来有时你的人生真的会有意料之外的情赠,如果你从未对人生失望,如果你还能对世界做笑,即使清梦已运,成行依然会有满目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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