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天使折翼
下属打电话来询问稿件的处理，许小蔓起身给自己挑了条得体的裙子，再化上精致的妆容，蹬上高跟鞋，走到楼下发动了车子的油门。
办公室里一如继往地忙碌，许小蔓的办公桌上稿件堆得跟小山一般，后勤的依琳正像一道旋风般在格子间来回穿梭，把半个月前的体检报告一一送到大家手上，最后到许小蔓手办公室，破例地停了下来。
“你还有事吗？”许小蔓拿起文件的手顿住了，示意依琳离开。
“蔓莎，你不看一下报告吗？”
“扔那吧，我一会儿再看。”许小蔓瞄了眼厚厚一叠的体检报告，没有去翻的冲动，每年的体检报告似乎都是换汤不换药。
“医院今天早上打了两个电话让你去复查？要不我陪你一起去？”依琳欲言又止，说完还自顾自在许小蔓的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有什么不对劲吗？”许小蔓把被她扔到一边的报告捡了回来，龙飞凤舞的B超单上只能看懂有肿块几个字。
“他们只是说有个肿块，但也不是很确定。医院都喜欢小题大做，可毕竟还是再检查一下比较放心。主要他们还说血色素有点不正常，我和他们……”依琳的声音越来越轻，听上去越来越让人不安。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许小蔓沉默地点了点头。对着报告单上“胸右侧肿块”几个字，想起早上洗澡时才发现右边被留了好几个印。轻轻碰触，隐隐有微微的刺痛的感，也许是昨夜……
“那你听我一句劝，千万抽空去一趟，什么都没身体重要。”依琳年长许小蔓好几岁，离开前又特意叮嘱了一句。
“我知道了，谢谢。”许小蔓点点头，继续处理堆成山一样的文件。母亲的脸孔突然毫无症兆地跳进脑海，吓了她一跳。尽管忙得不可开交，许小蔓还是抽时间去一趟医院。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医生给她做了检查，取了样便把她打发了回来。
许小蔓第一次意识到医院的效率原来这么高，医生口头说五天的报告，结果第三天电话就打过来了。敲开那扇虚掩的门，一个略有中年发福的女医生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叫许小蔓的家属进去。
“我就一个人，你跟我说好了。”许小蔓心里一顿，不好的预感随着母亲的脸孔再一次蔓延上来。
“你都生病了，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医生看了许小蔓一眼，把话又咽了回去。
“我父母早就不在了，也没有兄弟姐妹。是不是不好？没关系，我承受……”
“那你结婚了吧？丈夫呢？”女医生坚持着要找家属。
“他死了。”许小蔓的回答，干脆利落地说完，一点余地都不留。
“哎，那你跟我来吧”女医生盯着许小蔓看了好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领着她朝里面走去。
“我们现在也只是怀疑，不用太担心。我们主任是国内这方面领域相当权威的专家了，具体的情况，你可以问他，你放心……”这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女医生一路都在说着宽慰她的话，可听在许小蔓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郭主任，上午跟你说的那个患者到了。这就是我们医院的郭主任，具体的情况他跟你讲。”随着女医生的介绍，许小蔓的目光扫过去。略带拥挤的医生办公室里，穿着白大褂，额头上还有块纱布包着的男人正是她心里发誓过再碰到要把他千刀万剐的男人。
“你……”四目相对，两个人同时都愣住了。
“张医生，你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郭子墨抢先把外人清出了办公室，还特意伸手反锁上了门。
“随便坐吧。”
“你想干什么？”许小蔓生气极了，右手高高抬到了半空中。
“好，先说私事，你是不是还欠我一句对不起？”郭子墨的反应更快，许小蔓还没看清楚他怎么动的手，右手便被他抓住了。
“你……松手。”许小蔓气得脸都变成了紫色。
“有人在你的酒里放了药，如果不是我，你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个角落。你还欠我一句谢谢。”郭子墨终于找到机会把事实说了出来。
“那你也不能趁人之危。”许小蔓没有怀疑郭子墨的话有假，醉倒前残存的一点记忆是那杯酒一喝下去，身体马上感觉到了异样，她其实隐隐也猜到了酒有异样。
“是你死命抱着不让我走的，连衣服也是你自己脱……还有那晚其实……”郭子墨顿了顿，余光打量了许小蔓一眼，松开她的手，把话咽了回去后在一边静静的观察着。许小蔓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样子，她跌进椅子后，看上去似乎陷进了沉思里。
“你闭嘴……”许小蔓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十年的婚姻，郑志伟不喜欢被束缚，连着自己也爱上了祼睡。如此亲密无间的两个人，以为彼此间早已坦诚的没有秘密，人心怎么就这么容易变卦呢？
“我真是过来阻止你喝那杯酒，不过没想到你竟然一口就喝完了。”郭子墨从桌上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你也不是好东西。”许小蔓接过递到眼前的纸巾，蹭地一下从椅子里站起来。
“报告，报告……好，好，我承认我不是个好人，但作为一个医生，我觉得自己是合格的。”郭子墨扬了扬手中刚才接过来的报告，把许小蔓拉回来椅子上。
“我……”许小蔓愣住了，自己的检查报告才是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那天我追出来就是想跟你说，右侧的肿块异常，结果你……”郭子墨指了指头上的纱布。
“有话快说。”许小蔓甩开被拉着的手。眼睛瞄到男人胸前的工牌，郭子墨这个名字对她似乎并不陌生，公司的曾经有篇妙手仁心的报道，主角就是这个男人。
“结果不是很乐观，要不要通知他？”见许小蔓一言不发，郭子墨又追问了一句。
“不用，他死了。”许小蔓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切片结果显示是恶性，我建议整个切掉。”郭子墨犹豫了下，选择了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你……我……”许小蔓眼前一黑，差点就昏到在椅子上，她怎么也没想到郭子墨竟然建议她把代表女性特征的一个完全切掉。
“不做手术的话，癌细胞很快会扩散到你的胸腔，到时候就会非常麻烦。整个切掉，会比较彻底，复发的概率比较低。我也不建议填充回去，好看怎么能和生命相提并论。”郭子墨把报告放到灯光下，轻声细语讲述得非常详细。
豆大的泪水终于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跌落下来，许小蔓才三十岁，正是女人丰美迷人的年纪。她生活绚丽的灯光下，丽春风得意的马蹄上，眼看着就要踩上舞台的最高峰，怎么可以就要谢幕了。许小蔓给自己的人生规划过很多项以后，却唯独没有考虑过有生病和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