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穿了小白鞋搭公交,司机一个急刹车,打侧站我左手边的一男仔一个踉跄重重地踩我鞋上了,疼倒是其次,重点是踩到我的小白鞋了。他连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能感受到他那份不好意思,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在他道歉间隔不到5秒后,我仍然爆了个粗口,声音不大但气息特别强劲。这一个粗口,把这小兄弟吓得,在接下来的里程中,尽管人群拥挤,但他始终与我保持一臂的距离。事后,我觉得有点过分了,对不起啊,小兄弟。
人越来越多了,车厢里空气二氧化碳指数不断飙升。嘈杂的声音伴着各家的心事语事。拥挤的空间是叠包子的人群造成的,不可思议的装载只是求个自家的快,这样中国式的挤车令你不得不佩服中国人的超强耐力和隐忍,并受其启发和鼓舞积极投身到挤缝隙的“战斗行列”。
这是任何一座“北上广”的城市必有的特色。我要么选择忍受,要么选择习惯,任何的抱怨是没理由的,归根结底是因为人多。人多了就像“蝗虫”,“蝗虫”谁都不会喜欢。但是我也没有理由去责备人多,因为我本身就是人多的一份子。
某种程度上,我喜欢老广州们,老广州们虽然大部分是精打细算的,但至少豁达,他们会感慨过年时街道的宽敞与舒适、会吹水般调侃过年时生意门庭冷落,他们却很少挤兑“蝗虫”攻占了他们的公共资源,他们不会没良心地抹灭“蝗虫”对这座城日积月累的贡献,因为自从“蝗虫”来了之后,他们就变成了包租公、包租婆。
公交车缓缓地驶进站台,车厢内的广播提醒着到站的乘客。大部分时候,乘客是不需要提醒的,一下子蜂涌而下,一下子蜂拥而上。挤肩、推背、踩脚、夹手、碰头是常有的事,推推挤挤几秒钟的事情大家忍忍就过去了,谁也没有认真去当回事。这样算是极好的状态,最怕的是燥热的空间中弥漫着暴戾的情绪,偶尔遇着个别挑剔的主,倘若他本身就集聚着戾冤之气——一副一触即发的样子,一个小小的推搡动作就可能引发一场口角争执,严重的甚至演变成一次莫名其妙的斗殴。斗殴通常发生在车与站台之间的间隙,着急赶路的人群会半推半劝把参与斗殴的主角赶下车到站台着陆,只要车门一旦关闭,他们就可以继续赶路,斗殴变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他们口里还振振有词,不断重复说着一个理由——“咁鬼自私,要打架去别的地方打啊,别耽误别人赶时间啊”。车门关闭了,车厢内刚刚不自私的人群又恢复了“没有自觉,只有自我”的状态。
我也继续接受车厢内这种摩肩接踵的状况,因为我真的希望继续“赶时间”。其实我很诧异,真的是“赶时间”的原因吗?于忍耐的静默中思来想去,中国人似乎最擅长取巧、最注重效用,想必人群中刚刚喃喃的话语只是脱口而出,毫无意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于无奈的静默中我时常会想着想着就被“活在当下”和“擅巧实用”两个概念给糊弄了,其实作为思想者的我们犯了一个大忌,我们着急去寻找一个答案并下断论,通常期望这个答案通常是唯一的和简单的,也正因此其内容常常是粗暴的抑或模棱两可的,粗暴的口号方便蛊惑民心和煽动民续,模棱两可的“禅”语方便日后狡辩时不至于落下硬伤……
我还来不及下结论,车又到站了。我做出了意欲下车的姿态,一瞬间的事情,与其说跟着人群,不如说是人群将我裹挟着拥出了车门。我还来不及回眸,车就这样开走了,似乎又从车厢内飘出一声渺远的回响:“咁鬼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