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一个人,大抵是,期望可以有再见的机会。
这个城市,从早上六点开始,变得匆忙局促。地铁四分钟一班,两个站之间相距不到六分半钟,在这里能遇见许多人,也终将错过许多人。地铁的风,随着季节从凉变暖,没有人拿着爱的号码牌,广播里循环着到站信息,志愿者的喇叭时刻提醒着人们:小心缝隙,不要玩手机。
“我知道我会遇见一个人,也许不会。”关西时不时会这样想。
他陪着这个城市从春夏走到秋冬,从晨曦奔忙到华灯初上。关西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上了发条的娃娃,每天做着类似的事情,按着相同的轨迹来往。这样的生活,说不上有什么不好,也就是因为习以为常,也就成了理所应当。
关西一个人租了一套二的房子,每天回去看着空空的房间,灯光仿佛足够亮了,房间却还是昏暗的。他想过换一个小一点的居室,又担心家里要是来个朋友,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会不方便。但是,直到那间空屋子渐渐的被各种杂物填满,也没有等到一个人的到来。早做准备好像总是很有必要的,但是有时候又显得那么多余。
便捷的交通,让大家可以不用围着公司选择住处,同事分散在可见又难见的角落。周末的偶尔聚会,成了大家联络感情的最佳方式,觥筹交错之后,回到家便倒头大睡。成年人的世界,只是缺少了宣泄渠道的幼稚园,大家哪里是不想说,只是不愿说也不必说。
地铁四号线从万盛到西河,显得格外的绵长。关西看着车窗外闪过的广告牌,各色的人各色的衣服,大部分都盯着几寸的屏幕,笑着或者面无表情。偶尔几个人好像谈论着什么,又显得太过于喧闹,在无声和有声之间,很难去寻找一个平衡点。关西有些犯困,灯光尽管刺眼但依然让人疲倦。
他不知道已经过了多少个站,迷糊之间好像听到自己该下车了。关西醒过来,看着周围的陌生人,心里无缘由的失落起来。他整理整理衣服,又把自己下滑的屁股往上挪了挪,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顺便打开微信看看有没有错过的消息,看看朋友圈那些转载的广告推文,微博里面又发生了什么大事情,总之这个世界还是那样的精彩,大家都活得那么有趣。
关西从中医大省医院下车,中转站的人格外的多,尤其在这样的高峰时期。他一面请前面的人让一让,一面又拼命的往外挤,不这样做很可能会被重新带回地铁里,关西不是没有遭遇过这种绝望。
出地铁后,你就听见大家的脚像是大型制衣厂的工人,发出杂乱又颇有韵律的曲调。上下扶梯将一波又一波的人传送到地面,也有人从旁边的楼梯走上去,三步两步的就往上走,这么赶着走多半是要迟到了。
关西还是有点迷糊,坐上二号线的时候完全是被人推着往前走。他找了一个地方站住了,也不用去拉什么扶手,靠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作用力,摔倒是不可能的。
又是一站,也没人下车,但一定是有人需要往上走的。一股强大的推力让关西下意识的去抓住立柱,一个姑娘跟他撞个满怀。
“对不起!”他和她都这样说道。
关西有点不好意思,姑娘很明显更不好意思。她紧张的气息顺着车厢里流动的暖流窜了上来,关西低头刚好触到她的头发,只好强仰着头,又试着往后退,想要给她留出一点空间。人太多了,下一站要下车的人往门口走,关西死死的用手抵住自己,后背和心窝都冒出了细汗。
“对......”姑娘还没说完,就又撞在了关西的怀里。他感到一种温热,准确来说是炙热,只得小声回到“没关系。”
还有两站,关西就下车了。他仰着头,不敢有丝毫非分的想法。偶有间隙,瞟到怀里的女孩,只看到她绯红的脸,刘海被蹭的有点凌乱。女孩的头发发出一股子清香的味道,关西觉得淡淡的,还有点甜。
虽然不是本意,这多少有点流氓——关西兀的自责。
临到站,大家又开始往外涌。几乎是这样被推搡着,他们从地铁上下来。
一时,关西不知道说什么。
“你也在这站下么?”这是多么痴笨的话。
“嗯。”她回他。“刚才很抱歉。”女孩顿了顿,继续讲。
关西和女孩一路出了站。
“你在这边上班么?”女孩看了看手机问他。
“嗯。”他想了想说“你呢?”
“也是这附近。”女孩的脸变得绯红,头微微垂着。
两人都不再说话,各自打开手机。关西打开微信又看了看朋友圈,息掉屏幕,看着地面出现在扶梯的尽头,紧接着就是世界的车水马龙。
他犹豫着什么。
女孩没有上扶梯,顺着楼梯快步地往上走。人头重人头的扶梯,和楼梯上三三两两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一块玻璃板隔开了两个世界,在关西的另一边,总是特殊的存在。
外面太吵也太安静。女孩比自己先一步离开了,还没来得及与她再说点什么。
但还要说什么?不过是偶见的机会,多半就这样,再讲其他就觉得尴尬。人总会遇见一两个自己中意的,但却不是可以再会的,这种无关乎结果的遇见,给人遗憾又带来希望,就像是给饿极了的囚徒一点水,解解饥渴。然而,这些连名字都不曾留下的路人,却偏偏成了魂牵梦绕的开始,让囚徒开始想要活下去,决定坦白自己的罪行。
“也许我已经遇见了,也许只是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