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话说相逢处，自有暗尘随马。唯只见、旧情衰谢。宫廷宴未毕，皇帝龙体抱恙，先行离去，钟乐起，后妃跪送。

      随即，皇子啻吻被密召皇帝寝殿，那龙塌之上，斜倚着一发须半白的中年男人，约莫年过四十，面容憔悴，发髻散乱。人前戴着龙颜面具的天子君王，如今已卸下伪装，历经白日朝堂之上，钟鼓欢宴，俨然已透支体力，面色映在华贵的锦衾软塌之间，更显颓气。

        近百年皇族内忧外困，皇帝不免宵衣旰食，终于积劳成疾。

      “过来，让为父看看你……咳咳……”皇帝缓缓扬了扬手，卷起蜡黄干扁的四指成槌状，放在唇前轻咳。

        啻吻冷眼旁观，礼节性恭了一下腰身。一个名义上的父亲，从小并没有太多瓜葛纠缠，每每都是高高朝堂之上的人，如今却召他床榻觐见，他皱了下眉头，好生不惯。

      “吾儿，知道你恨我怨我……如今为父，命不久已，深悔当初听信神宫谗言，杀你母妃，拘锁你于深宫之中……” 一国之君的悔意，逐字艰难。

        “嗯，继续……”皇子眼皮没抬一下，淡漠的拉长了嘴角。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召你回宫吗？”皇帝并没有把儿子的态度放在心上，继续问道。

        “您不必再浪费体力，也不用绕圈子，博同情，我知道原因……”啻吻走近一步，如猎豹般逼视着父皇，赤红眼眸里透视着一抹骇人的恨意。

        “您不会还以为那个皇女是亲生的吧，当年的不杀之恩，不就是因为皇后给您戴了一顶绿帽子……”一转面，他便换上一副慵懒姿态，发出随意的轻笑。眼见皇帝大惊失色，他不急不徐的接着说：

        “我倒是好奇得很，执着于皇室血脉的您，接下来会如何呢？会把皇位传给那个假皇女，还是不顾神宫反对，不理皇室百年基业，传给我这个满身咒痕之人呢？”

        那如冰窟一般的声音，让龙塌上的皇帝噤若寒蝉，颤颤巍巍的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您决定好了，再告诉我吧，我会很安静的等到那个时候。”

        冷笑间，眉目上扬，以傲睨之势，隐身退去。

      身后传来皇帝喃喃低语：“我不相信什么诅不诅咒……”

      内殿外，灵阜领一仆从匆匆而行，回廊之下，和步出寝宫的皇子迎面相迎。灵阜低头恭身让路，只见啻吻停下脚步，目光扫视，冷冷的开口：

      “神官怎有这种爱好？带着些不洁的东西，在皇宫中到处乱逛？”

      灵阜一怔，脸上惨白得像张纸，嘴上却不愿输了气势，掩盖住心下慌张，拱礼到：

      “小的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哼～”声未落，只见啻吻豁然拔剑，手起剑落之时，身后的那个仆从，像被人折了骨，抽了筋一样，瘫软在地上，鲜血飞溅。不一会，尸身缩成一团黑雾聚集后，又四窜逃散，地上徒留一摊血水和软塔塔的衣物。一旁的宫人吓得魂飞天外，两腿像筛糠似的抖个不停。他面无表情的反手扯起斗蓬，擦干剑上鲜血，抬眼直视灵阜，意味深长的说：

      “你现在明白了吗？”

      转身拂袖离去……

      身后的灵阜咬牙切齿，双拳紧握，冷面皇子扔下的话，像一柄悬在头上的利刃，让他透不过气来。

      宫人们慌乱不堪的收拾残局，园林上的天空密布着浓云，闪电像黑幕中伸出的枯爪，划破了长空的阴霾，一场血雨腥风，即将在宫廷之上拉开帷幕。

      有道是笙歌散，衣冠渡，使人愁，屈指细思，血战成何事，万户封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