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结束
在我拍摄辣蓼草时,一只蚱蜢正好趴在草旁休息。随便手机靠得多么近,它的眼珠子总是滴溜溜跟着手机转,最多微微调整一下姿态,这是多么敬业的模特!它理所当然成为了镜头里的主角。我把镜头尽量拉近,屏息打量它。它趴在一块岩石上,静止在明丽的阳光里,默默地与我对视。我不知道它在想什么,或者它什么也不想,仅仅享受阳光而已,到十月下旬山林气温下降,它将钻入漆黑的洞穴,进入深深冬眠,完全跟随时令的安排。
一阵风吹过山林,树冠蓦地动荡起来,花枝迫不及待的招摇,仿佛接到了远方传来的讯息。这讯息是久盼的向往,也是突如其来的召唤,它们难以按捺身体里的热情,忘情地起伏、摆荡着。或许,从一朵花,到溪中的一滴水,也包括了我,风正在向山林的所有传达着生命之请。我把双臂张得大大的,迎着风,从坡顶呼啸着奔驰而下。
一只螳螂正准备穿越公路,它定是被我的大呼小叫给吓坏了,慌乱中打了个撇脚、翻了个跟头,然后肚皮朝上再也翻不过来,无助地躺在路中央蹬着腿。这时候如果有车辆经过,它就危险得很。我自觉有愧,忙去路边找了一根草棍把它拨转过来。
翻身做了主人,螳螂举起左臂,三角形的脑袋歪歪地对着我。螳螂是没有表情的,从它的动作看,我将其理解为一种军礼般的致意,是对我所实施的解救行动的感谢。我也模仿它的动作,我的致意却是道歉。
推开村长家大院子的侧门,远远看见门厅里站着一个人。我心中一动,脑海中自然冒出嫂子红润光洁的脸盘,不会是嫂子在望我回家吧?!急急走拢一看,果然是!“娟娟,玩得忘记时间了?快去吃饭。”跟在嫂子身后,看着嫂子胖墩墩的身影,忽然特别想变回一个小姑娘,挽住她温暖柔软的胳膊。
来到山里超过一周,时间一天天变得清澈宽阔,时常我自觉成为了一个女王,时钟每一秒的跳动,我的宝藏里便又多了一枚美轮美奂的宝石。大山深情而隆重,迎接她远游的孩子。我急于要用文字永久地珍藏它们,我又苦于我拙劣的表达方式。随着时光的流逝,我对他们的惦记会慢慢收敛,藏得又深又远,只有缓慢认真地回想才能触碰得到——但是太久远的话,或许回忆就消散了,想到这个真让人害怕。所以嫂子,来年满山花开我就来,你说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