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三部分
只要来到野外,我就会把我的近视眼调到最高强度,像探照灯一般四处扫视。我的手机总是偏爱对准芬芳的花朵和安静的昆虫,没完没了的找角度,调焦距,力图清晰展现花的脉络,虫的斑纹,颤动的花蕊,闪亮的翅膀。有时候跪在青草里,有时候匍匐在砂砾上。
我并不知道我跪着的这片山野的岁月,只有在这里,我仍旧还是像许多年前的那个女孩,简单,冲动,易感。我的双手举着手机,仿若一个祈祷者,我的眼睛直视着手机镜头捕捉的世界,心无旁骛。这个世界如此夺魂摄魄,正是我朝暮追寻的安居之地。我所心仪的家园,正在接受我的赞赏和膜拜。
不远处草洼里点缀了很多蓝星星,我三步并一步跨过去,是鸭跖草。记得当初为了分辨鸭跖草和节节草,我翻阅了好几本植物图鉴。两种草花完全是对双胞胎,花瓣都是三片,上面两瓣同为蓝色,花苞都呈佛焰苞状,绿色,雄蕊细长,卷曲。区别在于鸭跖草花的下面一瓣为白色,而节节草的花瓣全部是蓝色。
鸭跖草的称呼多得几乎数不过来:鸭趾草、碧竹子、翠蝴蝶、兰花草、竹叶草、耳环草……从这些名字来看,即使没见过,也能够从中大致估摸出它的形态和颜色。李时珍叫它“竹叶菜”,赞美它“两叶如翅,碧色可爱”。我喜欢翠蝴蝶和耳环草两个名字,一个可以拿来“别”丝巾,长长的花蕊颤巍巍;一个挂在耳朵上晃呀晃,闪亮如钻。
还有一种紫色鸭跖草,紫叶,紫茎,浅紫花,偶尔见于家庭盆栽,观赏价值主要在于紫色的叶子,没有绿叶衬托,花朵反倒失去轻灵之态。而田野间的鸭跖草植株低矮,贴地生长,花型过于迷你,常被其他杂草淹没,得蹲下身去才能发现它的美。两厢权衡,鸭跖草会如何取舍?
此行还替其他花儿果儿虫儿拍下了照片。花朵们散布在灌木下、树根上、悬崖边、石缝里、溪涧旁,孤单、无序,高矮不一、颜色各异。它们花型细小,单薄,却开的疏放、奋力、自信。我不知道它们的名字,它们似乎从不需要伙伴的安慰与勇气,便能独自盛放在一丛荆棘里;它们与生俱来地热爱着山林,它们开放得忘怀了前世今生,所以它们开放得如此动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