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泉》这件作品放进它的时代。那是1917年,一个世纪前。第一次世界大战进入后期,死伤人数几千万。俄国的十月革命缔造了首个社会主义国家。第二次工业革命改变着人类世界的面貌。中国几乎被列强瓜分,清朝灭亡,军阀横行。印象派已经走入后期,野兽派和表现主义兴起,成为当时西方艺术圈最红的流派。下面上几张野兽派和表现主义的图,只看不讲。
艺术家属于精英知识分子阶层,他们与科学家、哲学家、文学家一样都是怀揣着理想抱负,对社会的种种变化非常敏感的一批人。画布对于画家来说就跟实验室对于科学家、纸笔对于文学家一样,都是一块表达自己理想诉求的阵地。
不知你是否有过创作的经历,平日里偶尔抒发一下情怀,或挥毫或疾书或高歌,都是无伤大雅的自娱自乐。不过要是以此为生则会有很大不同了。首先,你要充分了解这个领域里的知识,并掌握必要的经验和技巧。然后,你的能力要成为这行里专业选手,这能力高低有先天因素,但不是绝对的,通过反复的练习都能达到一定的水平。最后,也是拉开差距的部分,就是创作什么样作品才能够代表这个时代,才能把这个领域向前推进一步。这是一个巨大的未知,迷雾也一样在人们眼前铺开。于是当别人都在谈论印象派,而你还在以文艺复兴时期的方式画人物时,那你就不可能进入那个所谓的主流,不过去意大利的弗洛伦撒找一份古画修复的差事也许是你明智的选择。这就仿佛是一列似乎永远向前开动的列车,未来一定比今天要更进步,今天一定比过去更文明。如果你说的话还在过去的语境中,那你一定是过时的落伍的,不可能成为“先锋”。不同时代都有不同的“先锋”艺术家,他们看起来都是思想先进,能够在精神世界引领人类未来的人。这就是西方文艺和思想领域的基本评价逻辑。当然,这也仅是我的理解。请你不要把现在中国艺术领域发生的事用这个逻辑分析,否则你会看不懂,就好像不能拿西医理论分析中医的药方一样。
在西方的这种逻辑体系下,科学和艺术作为西方文明的两大支柱,必然以追求“先进性”为首要任务。所以,科研跟画画一样要在继承基础之上创新,画画跟搞科研一样需要不断的“向前”突破。当二维平面上的绘画不足以承载这种创造能力的迸发时,“边界”被打破,二维变成了三维,具象变成抽象,艺术与生活逐渐交融。到了杜尚,艺术则突破了视觉的界限,使思想本身也成为素材。
“在艺术史中,没有哪一个艺术家像他那样,把对生命的思考,变成艺术唯一的主题,而且,他为这个主题找到了独特的表述方式——完全放弃艺术的感性美,让它成为服务于思想的工具。”——《杜尚访谈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