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底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认识郑愁予先生,是从这首人人知晓的《错误》开始,当然也仅仅止于这首小诗,当初听一个有声电台的主播朗读这首诗,觉得很美,便摘抄到自己的小本子上,那时我以为这是一首写江南美景,男子对女子爱慕而不得,于是只能以过客的身份,伴着达达的马蹄声而去。
然而,我是大错特错了,这首诗是以江南小城为意象,描写战争年代,闺中妇人思念军中丈夫,盼望早早归来的一种情感。对于诗歌,我了解的很少,只能算是附庸风雅,将喜欢的小诗摘抄,背诵,在写文章时需要时,引用一两句。
在未曾得见郑愁予先生之前,我对他的诗作一无所知,生平经历亦是,然而昨晚在先锋书店听郑老讲述自己年少时的经历时,才略微的了解一些。郑老提到自己出生在一个军人家庭,父亲是军人,官职不小,我以为那是一个家境还算不错的小少爷,想来生活也算优渥,况且郑老的叙述波澜不惊,面带微笑,偶尔还会打趣,小小的幽默一番。
然而,我忘了那是六七十年前的往事,郑老却能清晰的记住,想来是印象十分深刻,我忘了那是一个战乱频发的年代,彼时年幼的郑老,是以怎样的心情为逃避战乱而颠沛流离。在避难的途中,母亲曾教会他很多古诗词,而他印象深刻的是一首写闺中妇女思夫的小诗,郑老说,那时小,记忆力好,不一会儿就背诵了下来。
郑老说,诗歌是诗人内心里情绪的释放,很多人诗中的一些意象其实早就深深的刻在了脑海里,而那首脍炙人口的《错误》并非偶然得之,诗中的“我打江南走过”并没有我们以为的那种浪漫情调,郑老从江南走过,不是游山玩水,而是为了躲避战乱。
言谈当中,郑老多次提到莫愁湖的莲花,以及采莲女子在荷叶田田的花丛中采莲的盛景,那是怎样的一副江南美景?“莲花”是否就在这时印在了郑老的脑海里?而日军轰炸开炮的轰鸣声与那“达达的马蹄”声不知什么时候就这样重叠了。
郑老于1933年出生于山东济南,祖籍河北,幼时曾在南京,烟台等地求学,辗转多地逃难,他说,遇到河北人,会说他们是老乡,遇到山东人,也会说他们是老乡,而南京也算是他的另一个故乡,仿佛天南海北的人都有自己的乡友,好像和每个人的距离都拉近了一些,可是,于普通人而言,故乡是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也只有那么一个地方足以安放思乡愁绪,而郑老的故乡是在哪里呢?
我不知道自己昨天为什么会冒雨前去先锋,可能只是附庸风雅的想要见一见这位大诗人,又或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文艺情怀。当在先锋真的看到郑老的那一刻,有一种莫名的激动,毫不夸张的说,眼中甚至有些许晶莹的东西,转瞬即逝。说矫情也好,说做作也罢,那一刻我自己也无法解释。
我不是诗歌爱好者,对诗歌算是一窍不通,对郑老也算是刚刚认识,但那一刻,当80多岁的郑老慢步走来,慢慢开始讲述他的过往经历时,我觉得自己仿佛参与了一项重大的事件,跟着他回到那个战乱年代,郑老讲述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过往经历,更是一段历史,一个逝去的时代。
活动结束时,有个售书签名的活动,纠结了很久还是没买,一个人带着快递包裹,拖着湿透的鞋子,撑着雨伞,沿着坑坑洼洼的路面,一深一浅地走回家去,今晚已经得到了很多,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