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日子,让杨柳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踏实与幸福。这不仅是大头对她的顺从与温柔,更是她与他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安心。她再也不用担心,每日醒来后房间里除了她,便是落寞的空气。不用害怕有事的时候,找不到身边最亲近的人一起分担。大头在生活中仿佛比她细腻,不但会打理家务,更会在她加班的夜晚,无论刮风下雨,都不会落下一晚。即便她数次告诉他不用去接,他依然执着于自己的意愿。于是,她也只能由着他,俩人踏着月光相偕在那条已经走过无数次的小路上,她依偎着他,时而让他背着,时而十指相扣,默默地迎着夜色,甜蜜地回家。
这样的生活,让她有种回归般的小女子情愫。她从来都没有如此这般柔软而温情。大头就像三月的春风,细细地拂平了从前的沧桑。并不断柔润着她的情感,她的内心再度滋生出新的的柔情,而她明白,所有的感情,她都愿意倾覆于眼前人。她发觉自己如今很少想起大强,偶尔,在某个深夜想起从前,那段日子仿佛已经渐渐遥远。只是大强依然深嵌在她思绪里,每次想起,便会牵疼她所有神经。
她有时也会把大头与大强做比较,大头虽光棍多年,但独立使他在生活中更能安排与规划。他几乎承包了家里的事情,而她除了上班,其余则享受着他的体贴与照顾。大头在情感上细腻而丰富,她从没想到看似木讷的他,却有着如火般的热情。但她喜欢那狂风暴雨般的激情,喜欢他亲吻她耳垂时的喃喃低语。每当那时,她便更紧地依偎着他,任由他带入更深的巅峰。她觉得这大概是人们常说的爱情,眼前的丈夫,不断地挖掘出她体内那一汪圣洁的爱,并源源不断地为她输送着幸福,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灵与肉结合的完美与奇妙。
与大强十二年的婚姻,虽说大强在生活上从没亏待过她。但聚少离多的夫妻生活,渐渐让她产生了不甘,她曾无数次的对着电话哭骂着大强,无数地叹息那寂寞的时光。或许木匠是她婚姻的导火索,她这样想着。却感到阵阵的羞愧从心底涌了上来,那段荒唐的日子,让她觉得自己如同入了魔一样,她只顾贪婪地享受着肉欲带来的沉沦,却丝毫不再顾及丈夫的感受。不再顾及所有人对她的议论与指点。
“唉,那时候我是疯了。”她在心里低低叹了口气,继续想着往事。
她记得大强摁着她抽打后,她恨极了他。她恨他从没想过她的感受,恨他带她进入了这个如同死谭一样空寂的婚姻。以至于后来带着报复的愤恨,无数次地践踏与伤害着丈夫。“或许,我与大强终究是有缘无份。”她捂了捂有些微疼的胸口。
“大强是个好人,是我对不起他。”她又想起了大强生病期间,他依然寡言,却是出奇的温顺。
那段悲伤的日子,她如今想来依然会泪流不止。仿佛血液就像被抽离了一般,让她全身僵硬起来。她忘不了大强苍白的脸,忘不了他离开时枯瘦的身躯,更忘不了那段属于他俩最后的日子。虽然凄切,但十多年了,她在大强最后的日子里,才真正地觉得拥有了他。
“大强,大强,大强呵。”她流着泪,在心里不断轻唤着他的名字。这一刻,她仿佛已经忘记了大头,忘记了此时甜蜜的生活。她在心里碾压着这百转千回的悲痛,却从来不愿在人前多提一个字。
天刚露出鱼肚白时,杨柳才沉沉的睡去。
突然,一阵轻痒从身体的某处发来信号,她睁开惺忪的眼睛,一眼便看到大头笑盈盈的脸,而他的手放在她圆润的腰肢上。
“起床了,柳儿,早餐已经做好了。”大头看她睁开眼,便走到窗户,拉开了窗帘。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想起昨夜的悲伤,仿佛有种恍惚感。
“大头,你过来。”她轻轻说着,眨着红肿的眼睛。
“嗯,怎么啦?”大头走到她的床边,俯下身。
她闭上眼睛,不愿让大头看到她脸上的浮肿,却像水草一样,一下子缠紧了他,久久不愿放开。直到觉得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而此时大头在她柔软的怀抱里却开始冲动起来。
“大头,来不及了,我得起床了。”她迅速推开他,转过身拂去了眼角的泪水。
“好吧,早餐已经放在桌上,我上班去了。”大头无奈地站直了俯视她的头顶,而时间确实显得仓促了。
她一个人吃好早餐,推着自行车出门了。三月的清晨,晨阳还未有温度,风依然带着冷冽。她不禁瑟缩了一下脖子,并用嘴吹着两只手。
“杨柳,这些报表你这两天要尽快做好,统计小张不知在搞啥,几次了,账目都对不上。这都快月底了。”已经晋升为副厂长的杨姐拿着一沓纸张过来,皱着眉头对杨柳说。
杨柳仔细看了一下,这是上个月和这个月的原材料及成品的入库与出库单。
“好的,杨姐。我尽快这些天做好。”她微笑着看着杨姐说。
“柳啊,你办事我放心,那些小年轻真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每天不知在想啥。”杨姐边抱怨边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杨柳拿着那沓报表,坐在位置上仔细核查起来。这报表核算对她来说不是难事。她记得那时杨姐让她做副车间主任时,就是从报表开始做起,如今她已经是车间主任的身份了,但杨姐交代她的事情,她必须认真而严谨地做好。
那天她一直埋首于那些报表堆里,她明白月底前这些都要交到厂长那里。于是,她索性花一天时间整理出来。直到下班的铃响,她原打算去看看公婆,但看着剩余的工作,决定加个班将它赶出来。
“杨主任,你还没下班啊,车间里工人都下班了。”就在杨柳快核算完所有的时候,传达室老伯拿着一串钥匙,在门口看着她招呼着。
“哦,已经八点多了啊,我快下班了。”杨柳边说边迅速整理好一沓报表,并将她锁入抽屉里。
“你丈夫老早等在外面了。”老伯笑眯眯地又加了一句。
大头每次接她的事情,厂里的人都知道。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说也不打趣。这一来杨柳是二婚,大头以前是个光棍。二来杨柳曾经有段不光彩的事情,厂里有些人都知道的。但她如今毕竟是车间主任的身份,所以大家对她表面尊重,背地里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有副厂长杨姐不止一次地评价着大头是个实诚人,以前还真没看出来,让杨柳好好把握,幸福的日子在后头呢,说的杨柳很不好意思,但心里却甜丝丝的。
春天的夜晚就像早晨一样清冷,杨柳走出厂门口,向传达室老伯微笑地示意他关门。便迎着月光,走向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彼时他一动不动地伫立在路边。她骑上自行车不禁莞尔一笑,脚下便开始用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