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星语

（奶奶最终还是没坚持住，于2020年9月27日下午17点53分离开了人世。沉痛哀悼之余，心中对生老病死感慨万千，遂写此文。文中虚构无从考证，仅以第一人称以做怀念。）

        三天前的夜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听见黑暗中有人叫我的名字并告诉我三天后我将要离开这个人世间。我害怕有些不甘又有些坦然。我大声的叫了出来，喊着他的名字。但我没想到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他，也是最后开口说话。从那以后，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再张开口了。天亮的时候，身体彻底的被禁锢了，除了呼吸，就连睁开眼都觉得无比吃力，即使睁开了，也只是一片朦胧。不能吃也不能喝，原本还能动一下的手仿佛离开了我一般。当三儿子过来呼喊我的时候，我努力的想回应他，但最终只能眨眨眼。我知道那个黑暗梦里的声音是真的了，我明白生命的倒计时已经开始了。我想努力的清醒着过好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可意识总是不知不觉的变的朦胧。感觉嘴边有水我就大口的吸，感觉有人叫我我就努力的回应，可终究无法吸起也无法出声。稍微一用力，就大口的喘着气。终于，老头子和三儿子意识到我不行了，他们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其实我更慌，只是除了呼吸，我什么也做不了了。朦胧中，我听到三儿子打电话告诉在娘家的大儿子，在医院的二儿子和在外地的女儿都回来，咱妈快不行了。那一刻我流泪了，不知道是因为团聚还是离别。我不吃不喝，无声的呻吟着，一会睡着一会清醒的过一天。我自己清楚的感觉到更差了。当第二天医院的儿子和外地的女儿都站在我身旁呼喊我时，我用尽全力睁开了一点眼睛，好好的看了看他们，因为我知道，这次之后，我再也看不见他们了。我的孩子们，曾经我一次又一次的冒着生命危险生下并养大了你们，曾经我无数次用我的嘴唇亲吻你们，只是你们都大了，这些再也不会了。原谅我没能让你们过得更好，但我真的尽力了。虽然我无比担忧你们，但这次我是真的要离开了。

        朦胧中我感觉有人把我抬下了床，把我抬出了躺了几年的房间，来到了我记不清多久没有去过的三儿子家中。一切还没有变样，变样的只有我。从那一刻起，我的身边一直有人陪着，我能感觉到儿子女儿孙子在呼喊我，触摸我，帮我蘸湿粘在一起的嘴唇和眼皮。我也能听见他们说要我再坚持，因为二孙子马上要结婚了，不能冲了喜气。我多想再喝口喜酒吃块我爱的蒸肉，但我知道我不能了。我无法坚持那么久了，真的对不起，最后的时候没有留给后人什么还添了这么大的乱。我真的不想，但我无能为力了。第二天的夜里，儿女们一夜没睡的看着我，我很心痛，他们都身体不好，千万不要因为我再出什么问题，我想快点离开，但我发现，我做不到。

      终于倒计时还有最后的一天了，我已经不吃不喝无声的呻吟快三天了，我真的很累，也很痛苦。除了张开嘴巴喘着气，其他的我都做不了了。我感受到一个又一个曾经熟悉的人过来呼喊我，最后都摇摇头无声的离开了。我听见儿女们在商量买棺材和准备丧事器物。那一刻我认命了，我不害怕也不做抗争了。只是期待最后的时刻快些到来。下午快天黑的时候，娘家来人了，曾经的一个个小孩，都已经是别人的爷爷奶奶了。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就到了生命的尽头。

        黑暗中我仿佛看到了光，听见了梦里的那个声音。身体变得轻盈起来，瘫痪几年僵硬的身体舒展开了。然后听到了孩子们的哭声，我睁开眼，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自己。如此的苍老不堪，想不到，曾经镜子里的那个年轻美貌的模样居然最后变成了这样。我看了放在手旁的衣服，蓝黑色的，我真的不喜欢，可它却是要永远的穿在我的身上了。我看了哭泣中的儿孙们，我好想伸手去摸摸他们，可我办不到也不能了。还有门口的那个满头白发的他，我再也不会叫他了，相伴了一生，终究还是要先走一步。

        我好想再看一看外面的绿树红花，我好想再尝一尝世间的酸甜苦辣，我好想再听一听市井的嬉笑怒骂，我好想再留一留，但黑暗中的一双大手拽住了我，我无力挣脱，只能任凭自己被黑暗吞没。最后我只能默念：再见我的亲人们，再见了我的全世界！

（作者刘星语写于2020.9.28  0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