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的小蔡给我的感觉有点像李寻欢，古龙小说《多情剑客无情剑》里的李寻欢。

说出不出来原因，就是像。

一种玉树临风的洒脱。

小蔡长得也大概是这样的，他的字如其人，飘逸，洒脱，非常好看，干净，不带一个墨点，或者是涂抹。

穿着也是，整齐，干净。

小蔡的眼睛有点小，看起来总是眯眯的，好像看什么，又好像睡着了什么也没有看。

小蔡是潜江人，以前潜江最有名的是明朝万历皇帝的老师张居正，现在最有名的是小龙虾，有一年夏天去神农架，早上路过潜江时，透过车窗，看到外面一只巨大的小龙虾，后面有几个大字：中国虾谷，大得在很远都可以看见。有点意思。

小蔡先前是老师，现在是体育老师，中间做过一段时间九品芝麻官，真正的九品芝麻官，一个乡镇的党委办主任，后来不知道怎么挂冠而去了。

大概是天性如此。

小蔡以前练过体育，跑步极快，无论长跑还是短跑，如风一般。

在我的印象中，小蔡是做过班上的体育委员的，不记得是前期，还是后期，那也是班上的长老级别了。

小蔡先前一直都很平静，平静如镜，波澜不起。

休息时，有和他一起上街，闲晃，回来时一起吃饭，在曾祥宜那里，还有他的湖南女朋友，一个叫燕子的姑娘。

曾祥宜也是潜江人，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小蔡到孔村的学校大概和他有点关系。

小蔡的情感生活好像一直在跋山涉水，虽然生活是平淡的。

小蔡有一段情感生活发生在毕业之前。

毕业是一个分手的季节，没有人例外，例外的是扑火的飞蛾，或者是酒后的武松。

如果不是飞蛾，就不会让他化蛹的。

在蛹子里的情感，还是情感，无论过去多少年。

小蔡的故事，就这么发生了，年少的青春才不至于暗淡无光，纵然乱草葱茏，亦是伊甸的乐园。

其实，年青时所有的情感，都不过是青春一场，没有对错，没有是非，明知最后的结果，还是要做飞蛾去扑火，也是心中炙热的火山在燃烧起来。

青春，在那时候是一场放纵的盛宴，欢歌，笑语，痛哭，醉过，时间在这个时候留下的痕迹，弥久不消。

这就是小蔡，李寻欢一般的小蔡。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安慰爱哭的你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

谁给你做的嫁衣

小蔡抽烟，不经常抽；酒，能喝点酒，不多。

那次，一对五，三人倒下，小蔡坐那，“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语落，残酒和着菜，如剑一般从胸中射出。

一地光彩。

能喝，不是经常喝，小蔡对这些都不怎么热切，佛性人家，但是，有时候喝着，喝着，就醉了，莫名的就醉了。

在学校和小蔡一起喝过两次酒，一次是国庆节的同乡聚会，记不得是什么酒，大概是三块多钱的，菜也有些，几瓶酒，喝了一晚上。

第二次是毕业前，还是同乡的聚会，相同的人，在孔村路口，小蔡携去了从家里带来珍藏好久的白云边，白瓷瓶的，上面有画，蒹葭深处，一人长衣瓢飘立于舟头，有两句诗，感觉特别似小蔡一般：

且就洞庭赊月色

将船买酒白云边

诗是李白的《游洞庭湖五首·其二》，前面两句是：

南湖秋水夜无烟，

耐可乘流直上天。

白云边很香，浓郁的酒香，不到就两次就完了，又叫了大瓶的葡萄酒，前后有七八瓶的样子，从七点到十点，菜完了再上。

酒，干了，人，醉了。

小蔡第一次。

不知道是别离的伤感，还是尽兴的快乐，或者交织在一起。

以前他没有醉过，自此以后，我见过两次，却知道他醉过三次。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酒在愁肠，泪在心。

白天的脸上依旧是笑容。

小蔡三四天之后才动身离开。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再见小蔡是09年的夏天，湖广同学组队北上，小蔡亦在凌晨四点在武昌上了车，一路北去。

那次后来我匆忙南归，小蔡马仔岱琳永红等一行七人裹着从河北的邯郸西行到山西的晋城，从山西的晋城东去到河南的郑州，从河南的郑州一路向西到陕西的西安，有同学上来，过宝鸡，南行穿秦岭而过，一路沿嘉陵江下到天府之国四川成都，又有几同学加入，至青城山汶川映秀，复至重庆，至万州，沿三峡东下湖北宜昌，才各自散开，一路走来，六省一市，浩浩荡荡，也是开心的日子。

再在一起喝酒，是13年的冬天，小蔡放假到南方过春节，相约着聚了一次。

冬天，下着雨，阿赖在车站接了我们一行，开车到番禺一个荔枝园中的小山上，一家蛇餐馆，阿赖点了一条过山峰（眼镜蛇），有三四斤之多，和公鸡一起切块打边炉，阿赖又从车上取了两瓶天之蓝，四条汉子阿赖他开车没有喝酒，岱琳有没有喝我不太记得，菜是好菜，酒也是好酒，一杯，一杯，又一杯，就着在滚汤中的龙凤（突然想到有点残忍了），到下午三点多，酒完了，阿赖说差不多了。

回到水荫路，下车，一阵风来，小蔡醉了，在冬天雨中的街头。

我想起了《萧十一郎》里面的一段：

“醉了，真的醉了。

真的醉了时，既不痛苦，也不愉快，既无过去。也无将来，甚至连现在都没有，因为脑子里已成了一片空白。

真的醉了时，既不会想到别人，也不会想到自己，甚至连自己所做的事，也像是别人做的，和自己全无丝毫关系。

一个人真的醉了时所做的事，一定是他平时想做，却又不敢去做的。

他做这件事，一定是为了一个人，这人一定是他刻骨铭心，永难忘怀的人，就算他脑子里已成了—片空白，就算他已醉死，这人还是在他心底，还是在他骨髓里，已与他的灵魂纠缠成一体。

他会不顾一切地去做这件事，但他自己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因为他的心已被那人捏在手里。

只有真正醉过的人，才能了解这种感觉。”

这是第二次其实是第四次。

后来遇到朱俊山马仔一起吃饭的时候，朱俊山说在仙桃时也醉过，马仔补充在成都之夜，亦醉倒在走廊之上。

喝醉酒并不是件困难的事，但一个人伤心的事越多，喝醉的次数越多，越需要喝醉的时候反而很不容易喝醉。

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想起了从前一首歌《酒醉的探戈》：

我醉了因为我寂寞

我寂寞　有谁来安慰我

自从你离开我　那寂寞就伴着我

如果没有你　日子怎么过

往日的旧梦　就像你的酒窝

小蔡的醉，估计从那年元旦晚会在台上表演交谊舞的时候，就开始了。

醉的是感觉，更是心情。

小蔡有点喜欢上了醉的感觉，不喜欢讲自己的故事。

故事还停留在那年的冬天。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寂寞如雪，无人解

小镇几度风情。

“（李寻欢）忽然抬头笑道：你看，这棵树上的梅花已开了。

阿飞道：嗯

李寻欢道：你可知道已开了多少朵？

阿飞道：十七朵。

李寻欢的心沉落了下去，笑容也冻结。

因为他数过梅花。他了解一个人在数梅花时，那是多么寂寞。”《多情剑客无情剑》

小蔡应该是不会去数梅花的，也难说。

小蔡现在是体育老师，是一个老老师了。

好久没有和小蔡在一起喝酒了，真想喝上一杯。

李寻欢一样的小蔡，还会不会醉？

2018-0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