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真正的驯养

无论你在什么年纪,都可以读《小王子》,都可以反复阅读。《小王子》值得我们每个人,在人生的不同阶段一遍遍地阅读。它不光是写给小孩子的童话,更是写给大人的寓言。甚至作者圣-埃克苏佩里说,只有大人才能读懂《小王子》。

虽然这是一个短篇的童话,但这本书的大量读者其实是成年人。作家三毛就说过:“如果我的生命只剩下一个月,我便去看《小王子》。”

这本书启发了我们对于友情和爱情的新思考,而且是以儿童的视角重新寻找生命的本真。就像书里的一句经典台词,“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孩子,但只有少数人记得”,很多人看完《小王子》印象最深刻的可能就是这句话。这也是我们要去读这本书的原因,我们人类有种可怕的东西叫遗忘,我们一路成长会收获很多,但也会遗忘掉小时候的很多想法。

这让我想起自己一直很喜欢的一位漫画家朱德庸,他曾经给小时候的自己写了一封信:我必须承认,有很长一段日子我几乎把你忘了。直到我陪着孩子过他的童年时,我自己也再重新过了一次童年,那时我才把你,从我记忆的墙角找了回来。

想要谢谢你,每当我的人生碰到一些困惑及彷徨时,你给了我方向。那个方向也许不符合社会价值观或众人的期望,但却符合我自己内心的感觉,那种感觉就是一种快乐和知足。

如果我们还想重新找回从前的自己,找回那种天真的状态,可以来读一读《小王子》,这其实是献给每个成年人的一份礼物,有时候大人或者家长的天真,比孩子的天真要更重要。

今天我们就好好走进这个故事,比如狐狸教给小王子的“驯养”究竟是什么含义呢,我们要重点探讨下。再比如小王子为什么会离开那朵玫瑰呢?他在星际旅行中见到了那六颗星球意味着什么呢?小王子的最终结局是怎样的呢?带着这些问题,让我们走进这部旷世童话。                                     

一、故事的经过


01 箱子里的绵羊:关于成年人“通情达理”的反讽

故事从一个飞行员的童年梦想开始。

这位飞行员六岁时的梦想是当个画家,他画了人生的第一幅作品,画的是吞下了一整头大象的蟒蛇。他很满意自己的作品,但是大人们都说这画的是一顶帽子。没错,老实说,这幅画乍一看确实很像是一顶帽子。这些大人总是需要解释一下,不然根本看不懂画的到底是什么。而且大人们建议他不如把这幅画放在一边,好好关注地理、历史、算术和语法。就这样,他在六岁的时候,就放弃了当画家这个职业。

但他保留着一个习惯,就是会经常拿这幅画来测试别人,可是得到的答案总是“这是一顶帽子”。当他得到这个答案后,就不会和别人谈什么巨蟒啊,原始森林什么的,而是会迁就别人,和他们谈打牌、穿衣服之类的事情,然后大人们就很高兴能认识这样一个通情达理的人。

“通情达理”不是一个很好的概念吗?怎么在这里就成了一种讽刺呢?因为这里所谓的通情达理,其实是讨好别人、迎合别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近些年来“高情商”“会说话”越来越被重视,仿佛只要会说话了,就能在职场和生活里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但这种所谓的通情达理,其实是一种世故圆滑,不是一种真诚的对话方式,所以我现在听到别人叫我“帅哥”就很警惕,我还得费心思去考虑他这句话是不是真心的。


正是因为感觉到和人打交道很累,甚至很虚伪,所以书里的这个主角后来选择了一个不用和人打交道的职业——飞行员,每天都飞行在天空,很孤独,也没一个能真正聊得来的人。


直到有一次飞行,他的孤独被打破了。当时,他的飞机失事,坠落在了撒哈拉大沙漠里,他没有同伴,只能一个人辛苦地维修飞机,而他身上带的水只够喝八天。第一天晚上,他就躺在了沙漠里睡着了。


正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孩子,就是小王子。小王子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能不能帮我画一只绵羊。”飞行员有点懵,一望无边的大沙漠上,哪来的孩子呢?还穿得这么精致,还要让自己画画。他掏出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就开始为小王子画画。


但他多年来只学习过算术和语法,早已经忘了画画了,所以他就画了那幅他仅仅会画的那顶从前被大人叫作帽子的东西,结果小王子立马说:“不,不,我不要蟒蛇和它肚子里的大象!蟒蛇太危险了,大象又太占地方了,我住的地方很小。我需要一只绵羊!”


他就努力画了一只绵羊,结果小王子说:“这只绵羊病得太重了,再画一只吧。”他又画了几只,小王子都不满意,他有点不耐烦了,就草草画了一个箱子,上面戳了三个洞眼,就打发说:“这是一只箱子,你要的绵羊就在里面。”


但没想到小王子说:“这正是我想要的,你看这只羊它睡着了。”这个让飞行员很惊讶,没想到自己随手一画的箱子,小王子竟然能想象得出里面有一只绵羊。好像只有孩子才会相信童话,相信山里住着神仙,才会想象得出箱子里有一只绵羊,甚至小王子还说,“这只羊睡着了”。


02 B612星球:对于成年人迷信数据的讽刺


那这样一位突然出现的小王子,他来自哪里呢?小王子来自另一个外星球,叫B612星球,据说是一位土耳其的天文学家发现的。


这里有两个细节很有趣,第一,是当初这位天文学家在国际天文学大会上发表这个发现时,没有人相信他,因为他穿着很奇特。后来,天文学家换了一身相当得体的西装,这一次,所有人都赞同了他的观点。


第二,是作者在介绍小王子的时候,没有说“从前,在一个星球上,住着一个小王子”。因为他觉得成年人对这种叙述方式会不认可,会追问“从前是多从前?具体是什么时候?”“一个星球是哪个星球?叫什么名字?有人类去过吗?”“小王子叫什么名字?他有什么人设?”等等很多问题。


所以作者很讽刺地说,为了对大人们讲清楚,所以他给这个小行星编了个名字,叫B612号小行星,因为大人总是喜欢数字。就像比如你对大人说:“我在上海有套很漂亮的房子,红色的墙砖,窗台上开满了花。”他们是想象不出这栋房子的模样的。你得跟他们说:“我在上海陆家嘴有一套七千万的房子。”他们马上会大喊:“这房子真漂亮啊!”

这是不是我们生活中很常见的一个现象?我们给一些物品创造了价值符号,但是这些符号后来却替代了物品本身的价值,衣服、房子等等都是这样。

张爱玲以前在小说里说过的一句话:“每个人都是住在衣服里的人。”衣服是身份的体现,成年人们首先关注的是你的衣服,其次才是衣服里面的人。人们似乎已经对衣服形成了一种阶层定势,你穿什么衣服就代表着什么身份等级。

圣埃克苏佩里设计的这个“B612”行星编号,很像《百年孤独》的作者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写作风格,马尔克斯的文字总是充满天马行空的想象,但他还总是会让人深信不疑,他说:“如果你说大象在天空飞,肯定不会有人相信你。但是如果你说天上有425只大象在飞,可能有人会相信你。”

人过于相信数据,而忽视物体本身的价值,这个现象挺值得我们警惕的。每次我在逛博物馆、美术馆的时候,都会感到很遗憾,很多家长在给孩子介绍一件文物、一幅画的时候,首先讲的不是这东西有多美、有什么历史典故,首先开口就是“这玩意值很多钱!”,这句话一出,立马就把一件活色生香的艺术品给矮化了。


这个B612星球很奇特,长满了猴面包树。小王子每天早晨起来,必须得把猴面包树的种子清理掉。如果不及时清理,这些猴面包树就会撑破星球。所以小王子才会让飞行员画一只绵羊,他想把这只绵羊带回去吃猴面包树。


B612星球也很小,小到什么程度呢?你只要稍微挪动几步,就可以看到日落。我们在地球上一天只能看到一次日落,但是在B612星球上,当看到太阳下山后,只要走动几步,就可以追上下山的太阳,再看一次日落。小王子说他有一天看了四十四次日落。


为什么要看这么多日落呢?小王子自己的解释是:“你知道,当一个人非常悲伤的时候,总是喜欢看日落的。”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瞬间愣了一下。也就是说,人在伤心到极致的时候,是沉默的,是不会呼天抢地地吼叫的。这其实提醒了我们,当我们身边如果有朋友,你发现他一个人对着窗户已经发呆好久了,很可能他的心里藏着巨大的心事。


03 玫瑰:初恋的苦涩,没有学会正确沟通导致的悲剧


后来,小王子突然问飞行员:“唉,你说这些绵羊除了吃猴面包树,它们是不是也会吃花儿呢?”


飞行员说:“是的,它们看到什么吃什么。”


“啊,连有刺的花儿也吃吗?”


“对,连有刺的花也吃。”


“那些刺有什么用呢?”


飞行员再次开始不耐烦,又继续修飞机了,小王子不停地追问他,飞行员就说:“别再烦我了,我在干正经事。”


这个飞行员也很像我们平常的状态,那些刺有什么用,关我什么事啊?为什么要思考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呢?


但是小王子说,花儿明明知道它的刺会被绵羊吃掉,但还是费尽千辛万苦去长那些刺,难道弄明白其中的原因,不重要吗?这难道不是一件正经事吗?天空很美,正是因为里面有一颗星球上住着自己心爱的玫瑰花,但如果这朵花被绵羊吃了,这对他来说,就像忽然之间,所有的星星都熄灭了!这难道不重要吗?


作者其实是想说,我们成年人,整天在忙着这些“有意义”的事情,有没有停下来想过,这些事情真的有意义吗?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这时候飞行员开始惭愧起来,把小王子抱在怀里,对他说,小王子爱的那朵花不会有危险的,他会给绵羊画一个嘴套,给他的花儿画一个盔甲。


让小王子情绪如此激动的一朵花,究竟是怎样的一朵花呢?


在B612星球上,平常确实会长着一些简单的花,但都是当天生长,当天开放,当天枯萎。突然有一天,有一朵神奇的玫瑰花发芽了,她生长得很慢,她静心地挑选自己的颜色,花瓣一片片地慢慢开放,一直过了好几天,她终于在一个清晨开放了。但是她静心打扮了这么久,却故意打着哈欠说:“啊,我刚刚睡醒,真是不好意思,头发都还乱蓬蓬的。”


小王子看到后惊呆了,说她真是太美了!


玫瑰花就说,你能不能给我弄点早餐,你能不能给我浇点水,小王子就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玫瑰花。玫瑰又说,这里风大,你给我找个屏风吧;这里晚上太冷了,你得给我罩上一个罩子;你的这个B612星球上太冷了,我来的那个星球可比这里好多了。


可是她本来就是在这个小行星上发芽生长的,根本没见过其他星球。当她发现自己撒谎太明显后,却想让对方心里产生愧疚,就指责小王子:“你给我找的屏风呢?”


小王子觉得很委屈,他正在忙着给她找啊,但是她却总在拉着他说话。玫瑰又加重了自己的咳嗽声,好让小王子更加愧疚。


在玫瑰看来,这些话都是无关紧要的,是为了让小王子更关注自己,但是小王子却把这些语言都当真了,然后心里就会不痛快,他会认为玫瑰是表里不一的。尽管小王子很喜欢这朵花,但他感觉和玫瑰相处很疲惫,他最终决定离开她。


那天清晨,小王子最后一次给花儿浇水,给她盖上罩子,流着泪对玫瑰说“永别了”。就这样,小王子离开了玫瑰,也离开了B612星球,开始在星球间旅行流浪。


这朵玫瑰在现实生活中是有原型的,就是作家圣-埃克苏佩里的妻子康苏艾罗,他们之间也有类似纠葛的情感经历。


1931年,在一场专门招待法国作家和艺人的演讲会上,圣-埃克苏佩里遇见姑娘康苏艾罗,认识不过几小时,他就宣布要娶她。


1931年4月,两个人在相识7个月后正式完婚。但成为一个飞行员的妻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他们婚后的生活经常出现摩擦。圣-埃克苏佩里没有理财观念,妻子则挥霍成性,以至于他们的生活经常出现非常拮据的状况。圣-埃克苏佩里性格古怪,妻子的情绪也阴晴不定。圣-埃克苏佩里埋怨康苏艾罗不在乎自己,从不带自己进入她的社交圈,康苏艾罗认为丈夫太霸道了,自己完全没有自由空间。长此以往,两人都有了出轨行为。


他们彼此不信任,时常反唇相讥。两人经常离家出走,甚至分居。沉重的经济压力也压得两人都喘不过气来。婚后三年,两人关系变得紧张,婚姻生活也亮起了红灯。而且,康苏艾罗有严重的气喘病,就像《小王子》中的玫瑰,会不停地假装咳嗽来引起小王子的注意,并不断使小王子内疚。


就像圣-埃克苏佩里在《夜间飞行》中写的:“人一旦作出选择,就会满足于生活中的偶然,就会爱自己的选择,受制于偶然,一如爱情。”他觉得爱情来得太偶然了,当自己无法掌控后,就选择了离开,就像故事里的那位小王子,断然离开了玫瑰。


04 六个星球的旅行,成人世界的微缩版:迷失方向,失去童心


接下来,小王子开始了星际旅行,分别到访了六个星球,遇见了奇奇怪怪不同的大人。这些脸谱化的大人们,好像都在以小孩的视角,讽刺我们成人早已习以为常的生活。面对这些大人,小王子会怎么选择呢?是留在这些小行星上,还是会出走继续流浪呢?


第一个人是一个国王,整个星球只有他自己的国王。看到自己第一个臣民的到来,他显得是那么的兴奋。但是当他们在一起对话的时候,国王对小王子说话的口气都是命令式的口吻,他下令让小王子睡觉,他说他下的命令都是合乎情理的,他不停在强调自己的权威、地位,尽管这个星球上只有他一个人。当小王子要离开的时候,他为了能够留下小王子,下令封他为大臣,尽管没有能够管理的人。


接下来,小王子到了第二个小行星上,遇到了一个自大狂,他认为自己是整个星球中最帅、最有魅力、最富足的一个人,当然确实整个星球就他一个人。他希望小王子对他鼓掌表示赞同,他会鞠躬报以感谢,他拒绝对他任何负面的评价。

这个人就好比是我们当下社会中的那些骄傲、自大的人们,他们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好、最优秀的,听不得任何人的指责与建议。他们每天都在各种恭维、各种谄媚中生活,时时刻刻为了自己的自大和虚荣而耗费生命、耗费物质、耗费精力。


第三个人是个酒鬼,虽然小王子在此停留的时间比较短暂,但是却让自己郁郁不乐好久。他问这个酒鬼:“您在干嘛?”酒鬼说:“我在喝酒呀。”面对这一大片的酒瓶,有的空了,有的还是满的,他说:“那您为什么喝酒呢?”“为了能够忘却”,酒鬼说。


小王子又问:“您要忘却什么呢?”酒鬼说:“忘却我的羞愧。”“那您羞愧什么呢?”“羞愧我喝酒!”小王子一脸诧异,感觉大人真的古怪极了。

这个酒鬼其实很像生活中的很多朋友,明明知道刷手机、熬夜、喝酒不好,但还是沉醉其中,无法自拔,当突然意识到的时候顿感羞愧,然后继续熬夜刷手机,恶性循环。熬夜的人继续熬夜,拖延症继续拖延。


小王子虽然有点可怜酒鬼,但还是离开了他,来到了第四个小行星,在这里遇到了一个每天都在敲打计算器的商人,他没日没夜地计算着他购买来的星星,他自豪地把自己的事情称为是“正经事”。


小王子问商人,为什么要这么多的星星?商人说:“什么也不做,就是想要占有它。”商人是小王子唯一教训的人,他对商人说:“我拥有火山、拥有花儿,而我对我的火山、对我的花有用处,而你对星星并没有用处。”


在第五颗星球,他遇见了点灯人。他比较复杂,是小王子来地球之前认为唯一一个可以做朋友的人。点灯人严格遵守夜晚点灯、清晨灭灯的规矩,可是他所在的星球却越转越快,直到他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也未必追得上时间的脚步。


第六个星球,也是到达地球之前的最后一个星球,上面住着一位地理学家,他很博学,感觉自己无所不知,但是他从来没有去过书上的那些地方,他的知识来源都是别人的实践,他并不真正了解自己的星球,因为他从来没有实地勘察过,因为他觉得那是勘探者的工作,与他无关。

这六个人都有点迷失,迷失在金钱、权力、知识、荣誉、规则等等纠结里,很像是现实社会成人世界的浮世绘,讽刺了成人世界迷失的我们。看看他们,看看自己,你住在哪个星球上呢?

05 智者狐狸讲述“驯养”的含义:爱除了激情还有责任

接下来,小王子来到了地球,他偶然路过一个大花园,见到里面开满五千朵灿烂的玫瑰,他一下子崩溃了,经历了人生最大一场危机。

这是整本书最有戏剧性的一幕,这一幕给小王子带来了一场心灵危机。

小王子他之所以深爱玫瑰,主要是因为玫瑰是独一无二的,在他的星球上只有野草和大猴面包树,所以当他有一天突然看到玫瑰之后觉得很惊喜,这是他之前的世界里从没出现的,他完全被迷住了。但是当他突然发现,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玫瑰,甚至长得更美、性格更好,那么他还有理由继续去爱玫瑰吗?这是小王子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小王子第一眼见到五千朵玫瑰,是什么反应?

他非常伤心,因为玫瑰以前说过,她是世界上唯一的玫瑰,小王子也以为自己很富有,拥有的是独一无二的花儿,可他有的原来是一朵普通的玫瑰花而已。想到这里,他躺在草地上,痛哭了起来。

其实这就是我们在生活中也会碰到的一个问题,就是突然有一天,如果你遇见了觉得可能比自己的伴侣更优秀的人,你会选择抛弃现在的人吗?还是继续相守下去呢?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遇见了一只狐狸。

狐狸就像一位理性的智者,她教给小王子,生活需要仪式感:“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感到幸福。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我就会发现幸福的代价。但是,如果你随便什么时候来,我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准备好我的心情,应当有一定的仪式感。”“仪式感是什么?”小王子问道。

“这也是经常被遗忘的事情。”狐狸说,“它就是使某一天与其他日子不同,使某一时刻与其他时刻不同。”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常常感觉星期五下班的时候是最幸福的,甚至比周六日真正休息的时候更幸福。因为人总是在接近幸福的时候倍感幸福,而当幸福来临时,却又患得患失。

小王子之所以离开自己的星球,就是因为对于那朵玫瑰患得患失。而这时候狐狸教给他,爱真正核心的一个概念,叫“驯养”,也就是建立关系。狐狸进一步解释说:

现在对我来说,你还只是一个小男孩,和千万别的男孩儿没什么两样。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我对你来说,也只不过是只狐狸,跟成千上万别的狐狸也没两样。但是,你要是驯养了我,我们就彼此需要了。你对我来说,就会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这是整本《小王子》里很核心的一个概念:“驯养”。我们以前总感觉是在驯养动物,但没想过人和人之间也有这种驯养的关系。

当你驯养一个人后,即便遇到更好的人,也替代不了你和伴侣的感情,也没有你和伴侣建立的那份默契。两人相处的轨迹、细节、每天的点滴和各自的成长,这些东西无法复制到另一个人身上,建立起的信任和默契也无法通过换一个人承接,这才是两个人关系中最可贵的部分,这就是“驯养”的内核。

而这种驯养的关系,其实不止于爱情,当我们真正在乎一个人的时候,就可以称作驯养,比如伴侣,比如亲人,甚至比如小动物或者某个物品。无论对象是什么,最重要的就是要建立关系。这个观点其实也是圣埃克苏佩里一直以来的观念,他在《风沙星辰》里就写道:“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奢侈,那就是人与人的关系。”

而这种驯养的关系也不止人与人之间,比如我们养宠物,以为是自己驯养了猫狗,其实是猫狗驯养了我们,猫狗改变了我们的生活习惯。甚至生活中很常见的手机、电脑、衣服、美食等等,这些物品都在驯养我们,改变着我们。

狐狸进一步跟小王子说:“你看到那边的麦田吗?我不吃面包,麦子对我毫无用处,我对麦子也毫无感觉,但只要你驯养了我,那么以后只要风吹麦子,我就会欢喜,就会想起你金黄色的头发。在此意义上,你之于我,就是此生无可替代的唯一,因为是你而不是别的成千上万的男孩,走进我的生命。”

小王子听完这番分享,终于可以放下之前那种对“独一无二的玫瑰”的执着,突然明白了他对玫瑰的爱,不是由于玫瑰是世上的唯一,而是因为两人彼此驯养了,因为他对玫瑰投入了情感,投入了时间,保护她,呵护她,在他眼里,玫瑰就是一切。

小王子是真的懂得了驯养的道理吗?还是只是我们读者的一厢情愿呢?他是懂得的。狐狸很聪明,她在和小王子告别的时候,特别叮嘱他再回去玫瑰园一次。于是,我们读到小王子向五千朵玫瑰说的一番话:

你们很美,但你们是空洞的,没有人能为你们去死。当然,我的玫瑰花在一个路人眼里或许也和你们一样。但是对我来说,仅仅是她一朵,就比你们所有都来得重要,因为我用水浇灌过的是她,我用罩子罩过的是她,我用屏风遮蔽的是她,我除过毛毛虫的也是她。因为我听她自怨自艾或者自我陶醉,有时也倾听她的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这只狐狸不仅仅是个过客,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她希望尽她的能力,帮助小王子学会爱,因而能够更好地去爱他的玫瑰。因此在小王子离开之前,狐狸特别叮嘱他:“你再去看看那些玫瑰吧。你会明白你那朵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你花在你的玫瑰身上的时间,才让你的玫瑰变得这么重要。”一直到了临别的时候,狐狸仍然念念不忘提醒小王子,“你要对你的玫瑰负责”。

二、故事的结局:不同的死亡观带来不同的结局

在故事的最后,飞行员干完活后,远远看到了小王子正在和一条蛇对话。蛇告诉小王子,如果他想回到B612星球,可以让自己咬死他,这样他的身体可以留在地球,而灵魂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小行星了。

小王子内心里是很渴求回到B612星球的,他很想念那朵玫瑰,他想去照顾她,他想带着飞行员画给他的这只在箱子里的羊,去吃掉星球上的面包树,去保护玫瑰。

飞行员把小王子抱在怀里,感觉到了回天乏力的无奈。小王子对他说,天空之所以美,是因为其中有颗星星上住着一朵玫瑰。沙漠之所以美,是因为在尽头深处藏着一口井。当你在夜晚望着天空,因为我就住在其中的一颗星星上,因为我就在那里笑着,那么对你来说,就像是满天的星星都在对着你笑。只有你,能看见会笑的星星。

最终,小王子的脚踝边闪过一道黄光,刹那间,他离开了这个世界。

很多人在读到《小王子》的结局时,都会对小王子被蛇咬死了这个情节难过,为什么要把小王子给写死了呢?这其实是作者圣-埃克苏佩里很独特的一种生死观,因为他是个飞行员,他自己也经历过很多生死遭遇。

比如在《风沙星辰》这本书当中,故事其实是非常沉重的,因为当年的航空业到处是事故与危险。在暴风雨中飞行时,为了看得更清楚,飞行员常常要把头探出窗外,在狂暴的风中观察。夜间飞行的时候,由于看不清仪器,有时候不得不打手电来照明。那一代飞行员,有相当一部分都在飞行当中献出了生命。《风沙星辰》当中的第二篇《同伴》,写的就是每周航线开通后一位可尊敬的同伴的死。

《夜间飞行》也讲了一个新婚不久的飞行员,遇到风暴之后再也回不来的故事。在《夜间飞行》里,有段我印象很深的话,小说中的航线总管看着电报,说:“在我们这里,飞机上传来的那些支离破碎毫无逻辑的句子,往往就是在宣布死亡。”

当年的飞行是如此危险,可是圣-埃克苏佩里笔下的飞行员都非常吃苦耐劳,并且不惧怕牺牲,他们是怎么想的?

在《夜间飞行》里,作者给出了解释,个人渺小的幸福总有一天会如同幻景一样蒸发消失,也许除了个人的幸福,他们可以拯救和创造某种更持久永恒的东西。所以这群飞行员们就是为此在日夜工作着、奋斗着,然而这里更关键的是一种自由创造,作者认为,这才值得他们去作出牺牲。

也就是说,人得为心中相信的东西而活,甚至可以为之牺牲。而小王子选择被蛇咬死,是自己主动选择的,是自由的选择,而且是为了心中的信仰,他想回去寻找他的玫瑰,所以作者给他安排了牺牲这个行为。而最终,圣-埃克苏佩里在写完《小王子》一年后,自己也葬身于飞行的空中。

小王子的故事与圣-埃克苏佩里的故事难分彼此,仿佛圣-埃克苏佩里的一生经历,都在为《小王子》做准备。当圣-埃克苏佩里将所有的人生写进了故事,他的人生使命似乎就此完成,可以放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三、对我们的启示

01 保持童心

读到这里,我还是会有一个疑问,那就是,我们为什么热爱小王子呢?是因为在这个完美的孩子身上看到了我们曾经的影子吗?但我觉得圣-埃克苏佩里的文字,不仅仅是唤起我们的回忆,因为我们已经回不去过去的童年时光了。那既然回不去了,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小王子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范例,就是人是可以保持天真的。尽管我们的年龄已经无法回到过去,但心态可以永远存有天真。就像小王子,虽然旅行过六个小行星,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也有一些金钱和权力的诱惑,但他从来不停留,每一次都干脆地放弃这些,就是因为他始终能怀有童心。小王子的纯真,不是因为他是“小”王子,而是在阅历了世界后,依然愿意怀有童真地、谦卑地面对生命。

所以《小王子》给我们的第一个启示,就是尽管看尽了人间百态,依然能够保持住童心的状态,富有想象力和好奇心,对世间万物充满感受力和善良的温情。

02 怀有希望

小王子其实就是作者自己的内心投射,作者现实生活中也是历经各种考验,比如在《风沙星辰》这本书里,我们能看到,作者在世界各地飞行,经历过混乱、文明冲突的复杂时代。甚至有一次,就像《小王子》里的飞行员,圣-埃克苏佩里也遭遇了空难,他的飞机摔到了撒哈拉沙漠。

《小王子》里的飞行员,在沙漠中迫降时,飞机上的水还可以喝8天。而真实的场景里,圣-埃克苏佩里坠机在撒哈拉沙漠的那次,第一天就没有水了,只有两保温瓶的咖啡、半升葡萄酒、一个橙子和一点葡萄,还有圣-埃克苏佩里和他的技师两个人。

他们想到一个办法,用降落伞的布收集露水,再把水挤到油箱里。结果呢,他们都呕吐了。因为降落伞上有化学涂料,油箱里有沉淀的汽油。他们只有长途跋涉去求救,而且只能在夜里走,因为太阳出来之后会晒脱水。最后,经过三天的跋涉,他们遇到一个阿拉伯牧人,才终于喝到了水。

这其实就是圣-埃克苏佩里给我们带来的第二个启示:永远怀有希望。就像他在《小王子》里写道的,沙漠之所以这么美,是因为在某个角落里,藏着一口井。

03 承担责任

飞行任务即便充满危险,但圣-埃克苏佩里始终都怀有希望,直到44岁那一年,他为了自己的祖国,再次投入战场。对于一个飞行员而言,44岁已经很高龄了,但他依然驾驶侦察机投入战场。结果在执行第9次任务的时候,他的飞机失踪了。

1950年,法国国防部发表了一段纪念词,其中说道,作为战区飞行员,圣-埃克苏佩里为祖国的命运矢志不渝,而作为文学家,他的作品更是堪称当代经典,将法兰西在精神领域的使命发扬光大。这段纪念词铭刻在地中海边一座高大灯塔的底座上,作为圣-埃克苏佩里的墓志铭,永远供后世纪念。

这是圣-埃克苏佩里给我们带来的第三个启示:承担责任。无论是爱情还是祖国,或者是我们日常的工作和家庭,只要和我们建立了联系,就要想起狐狸所说的“驯养”,因为责任会让爱变得更美好。

当我读完读客经典出版的这套《小王子三部曲》时,发现书里还细心地插入了一张卡片,画了小王子在孤独的B612星球上,画的背面写了一句话:“请驯养我吧。”当我看到这张卡片的时候,能感受到出版者的用心和真诚,也会想起小王子和他的玫瑰和狐狸,想起圣-埃克苏佩里的传奇一生。我们可以把这套书送给一个最独特的朋友,把这张卡片插在书里,这是你想对他说的最隐秘而深情的话:请驯养我吧!

托尔斯泰在读完安徒生的童话后说:“他的内心,真孤独啊。”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圣-埃克苏佩里,当我们读完《小王子三部曲》后,才会明白他写出了这么干净的文字,却经历了如此残酷而波澜的人生,这是一个内心孤独却又充满温情的人献给我们的礼物。

正如他在《夜间飞行》中所写的那样:

我不知道我做的事情对不对。我不知道人生在世的确切价值,也不知道公平正义的确切价值,也不知道悲哀的确切价值。我不知道人的喜悦到底有什么价值。也不知道一只颤抖的手有什么价值。我既不知道怜悯,也不知道温柔……人生如此自相矛盾,我们只能尽可能去跟人生搏斗……我们只能以自己的腐烂肉身去交换,延续人生,创造人生……

小王子在旅行的最后,找到了曾经不明白的事的答案,因为他始终是个孩子。但是我们穷其一生,能找到答案吗?很难,我们早就急不可待地做大人了,最初的问题也早就忘了。这就是为什么圣-埃克苏佩里说,这本书是献给一个大人的,因为小时候听童话,是为了入睡,长大听童话,为了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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