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了寒冬腊月,预示着离过年近了,我们苏北平原地区的习俗都这样说,过了腊八就是年了,年味就越来越浓,过年啦!
从腊八那天开始,母亲就弄点花生米,豌豆,黄豆,红豆,杂粮,糯米等,煮腊八粥,慢火熬煮,中间还要发几次火。一锅腊八粥里包含了母亲的味道,童年的欢乐,开锅时的欢呼雀跃,腊八粥飘香,小屋笑声畅,有了过年的气氛。
过了腊八,我们农村就开始数夜数了,意思开始倒计时过年的日子了。这期间该准备过年的一些东西,年货,年画,对联,花钱(红纸镂空的图形,书本纸大小)。有些粗话骂人,诅咒一些认为大不敬的话就不能说了,特别是对菩萨,财神,灶神的一些话,谁要说,一定会招来呵斥和责备,人们都希望收到庇佑。虽然是子虚乌有的东西,大人们还是一脸的虔诚,谁都盼望过一个喜庆,祥和,美好的年,把所有的心愿和向往都寄托在过年中,过年也就成了一种美好期盼。
一到过年我们也忙呢!“凿花钱”就成了我们的首要任务。去庄上代销店买来几张红纸,一张张裁成书本大小,用针线四个角及中间边订牢,找来旧的或者断的钢锯条,用砂轮磨成尖小的刻刀,用破布包裹着扎严实,找来旧花钱样子,红纸页下面垫一个旧书就可以依照旧的花钱样凿了。
腊月里“凿花钱”可不是一件好差事,亲戚朋友叫帮忙凿,有时一连几天,有时还要打夜工,棉油灯火焰跳跃的都是年的喜悦和希望。“凿花钱”时,手脚冰冻,不时哈口热气,似乎会暖和一点。一片片小红纸屑随着刻刀飞出,飞出的都是色彩斑斓的梦想和期望。“凿花钱”要细心,格是格,字是字,图是图,该连连,该断短,一点不含糊,哪一点都不能马虎,不然过年了,贴门前人家看出错了要笑话,真是千凿万凿出花钱,花钱印影中国年。
过年了,轧糯米粉,做糯米团是年前必备。糯米团就类似现在年糕,做成圆形,鸭蛋型,上蒸笼蒸,蒸熟了,冷却之后下水养着,可以存放好久,过年了每天几个糯米团,寓意一年里心想事成,什么事圆圆满满,图个好彩头。炒蚕豆,炒花生,炒向日葵,灶头那些日子都是一整天暖暖地,洋溢着过年的热气。爆炒米,爆毛花,一两毛钱一伙,有时排队一排就是半天,爆米花的经常是加班到深更半夜,炉火旺旺,爆炸声响彻云霄,烟气缭绕中都是年的向往。
二十四小年夜,我们农村也叫“送灶”或者说“过小年”。祈求灶神“上天宣好事,下界保平安”。一家人都会守在一起,小团圆,这天晚上都会吃饭,水乡的鱼多,煮个红烧鱼,红红火火的,再弄个大蒜炒百页(豆腐皮),清清白白的,烧个青菜汤,百吃不厌,腊月的青菜赛羊肉,只有生活在那片土地上人们才懂,年就这样期待着一天天来临了。
年二十六、七夜了,父亲买来红纸,裁好红纸对联纸,叫我开始书写春联。我找来对联书,算好对联字数,一个个折叠起来,折成方型,那样每个字都在方格中央,也算堂堂正正。不敢说挥毫泼墨,砚台里倒点墨汁,像模像样的写起来,每一副对联都思考一下,贴哪里的,写哪种比较合适?不随便乱写,农村那时好多人家对联随便贴,风马牛不相及,闹好多笑话。写对联也很慎重,年过得是否舒心,对联很重要呀,新年里,一副对联就是对幸福生活的憧憬。
年前要数大年三十夜最忙了,有“忙三十,闲初一”一说。除旧布新,过去的旧花钱,旧对联都清理干净,新年画贴好,屋里的东西都要摆放整齐,杂物收拾干净,院里院外都要打扫一遍,为忙年夜饭,中午就简单的吃点面条,泡点炒米应付一下。接下来贴花钱,贴对联了,母亲早就炖好了面糊,弄个洗锅的水裹把给我们,唰唰的涂在对联背面,一副副对联,带着墨汁香,带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布满了门框门庭。红红喜庆的气氛,四方的福字,无不充满对好日子的祈盼,飘扬着的红花钱,格格都是新意,格子越发独特,无数的小格格就好像人们对新年的愿望,满满地都是幸福的笑。
傍晚,丰盛的年夜饭,呈现在桌前。红烧鲢鱼,寓意连年有余,不让动筷子,留到初一再吃,真正的连年有鱼;红烧肉,肥瘦相间,满满一大碗,虽然有时候下面垫点茨菰,但还是到心里流油的幸福感觉;红烧土公鸡,满碗酱色香,平常舍不得吃的,都在年夜里如愿以偿;芋头丁烧猪油渣,撒点青蒜花,别具特色,吃芋头遇好人的传说,几乎家家必备,一直在大年夜尤为特出;赛过羊肉的青菜,加上一两块豆腐,也算是清清白白地做人做事吧!随着日子过的越来越好,年夜饭也越来越好。
年夜饭吃好了,就标志着正式过年啦!这时小孩可以穿新衣服,新鞋子。家神柜上摆好香炉,虔诚点香,敬菩萨……鞭炮啪啪响过之后,开始守岁,就不可以多讲话,怕讲一些不吉利的话,大人就拿点花生,果子,云片糕......放床头,哄孩子,过年啦!别呆说……不知不觉渐入梦乡……夜里排山倒海般的鞭炮齐鸣,一夜基本都是在鞭炮声中度过。早上起来,才发现父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缠着红纸条的压岁钱放在枕头底下,一元二元,一折为四,那时对我们来说也是巨款。
新年一早起来,约上三五个伙伴一起“拜年”。嘴巴像抹了蜜一样“甜”,而且特别地“活泛”,特别有礼貌,先拜完各自家的亲戚,拿到朝思暮想的红包,再走巷串户的一家家“拜年”。恭喜你家一大家,恭喜发财,恭喜身体健康……每个人的嘴里都是恭喜恭喜,什么祝福的好话都在初一新年中尽情发挥出来,过年啦!大地气象一片新。过年啦!丰富的文艺节目,唱戏,舞龙,摆花船,打莲响......过年啦!有的吃,有的玩,有新衣服穿……可以夜不归宿,可以通宵达旦地玩,打钱墩,圈跳套,扑克牌……过年啦!别样的有味!
如今很多人都说年味淡,没有过去那种感觉,少了期盼。现在世界触手可及,网络数字时代,过年的方式也呈现多样化,也许我们被幸福包围着,幸福太久了,体会不到过去缺衣少食那种感觉,一家人相守的那种平淡。时代在变,年依然是年,依然是期盼,变的是人,不变的年。儿时的年味,永恒在那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