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14日 星期六 晴
最近一段时间,我颓废,迷惘的不知如何是好,一直想做点什么,却总也提不起劲,骨子里的懒癌已经到了晚期,无可救药了。
最爱的小说怎么也看不进去,无心烦躁,却不知道到底在烦躁什么。
手机总是不离手,一放开就像丢掉了魂儿,拿在手里心就安定了。就算什么都不干,盯着《全民农场》这个无聊的游戏也能看一整天,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却不知该怎么发泄出来。
早晨起来,老公孩子都出门了,我百无聊赖地打开手机,点开网易云音乐私人fm,听到了一首熟悉的前奏,那是许飞的《父亲写的散文诗》。
这首我从来就没敢听完过的歌曲,让我一个人在这个早晨放肆地嚎啕大哭,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哭得像个傻子。
突然间,我好想回家,好想回去看看母亲,看看她日渐佝偻的身影,看看她苍老又熟悉的面庞,听听她殷切关心的话音,想用力地,轻轻抱抱她,想对她说出那一句一直没有说出口的“对不起”。
我想独自一人坐在父亲的坟前,跟他说说悄悄话,说说我的迷惘,说说我一直想说又没有说出口的话,告诉他,他的女儿已经长大了,渐渐明白了他当年那些没有对我说出口的担心,和最深的祝福。
人们常说,严父慈母,但是我家里却正好相反,动手打我的总是母亲。记忆里,父亲很少打我。唯一动手的那一次,也是对我的关心和担心。
那年的某天早晨,我第一次来月经,那时候还小,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着顺着大腿流下来的血迹,床上,内裤上,到处都是血迹斑斑,我以为我马上就要死掉了,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母亲叫我去吃饭,叫了好几声,我哪里有心情去,就一直没应她。后来她来到我房间里找我,我一看到母亲,就泪眼汪汪地问她:“我流了这么多血,是不是快要死了?”
母亲那一瞬间脸上的表情我到现在还记得,是欣慰,是好笑又像是遗憾,那时的我还小,不懂。
母亲笑着跟我说我长大了,说了些我该注意的事情,帮我用卫生纸垫好,弄得我又羞又窘。
吃饭的时候,父亲问我怎么这么久才来吃饭,母亲在旁边一直笑,我脸红红的,不好意思回答,三口两口地吃完饭就出门了。
在出门口的时候,我听到母亲语气有点高兴地对父亲说:“今天,我们的女儿长大了……”
听了这句话,我心里乱糟糟的,慌不迭地窜出了门,站在家门口的空地上发愣,不知该往哪里去。那时候我特别怕卫生纸掉下来,那样别人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伙伴们都会不跟我玩了吧。
当时的我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可潜意识里却也知道,这种私密的事情是不能随便对别人讲的。
门口的大树下停着父亲的二八式自行车,我翻上去坐在上面,用脚踩着踏板,看着不远处小伙伴们玩闹,脑袋里乱哄哄的。
父亲吃完饭出来看见我坐在自行车上,立马高声让我下来。我看见他沉下脸,以为他不高兴我坐他的自行车,就跟他撒娇说再坐一会儿。
父亲的脸更黑了,见我不听话,手高高地扬起来,在我头上轻轻地拍了下,说你今天身体不好,爬那么高做什么?
我讪讪地从自行车上爬下来,才知道他这是为我好。
这是我记忆里父亲唯一一次对我动手。
我读小学的那几年,父亲每年都要去外地打工,广东、上海……哪里有活干,他就往哪里去。
过年父亲回家的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父亲打开他的背包,上面放着他在外头看到觉得适合我的衣服鞋子,堆满了他的背包。而他的衣服,则缩在小小的角落。
别人有父亲写的散文诗,我的父亲不会写诗,他有的只是满手的老茧,和脸上云淡风轻的微笑。父亲的手一到冬天,都是裂纹,胶布缠了一圈又一圈,摸在皮肤上感觉生疼。
长大后,我谈恋爱了,男朋友是四川的。父亲给我打电话问我一定要找那么远的吗?就不能找一个附近的男孩吗?
那时候的我简直没心没肺,心想反正以后我不管嫁的远近,还不都是要离开家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一次拉着男朋友去见父亲,他问了些男朋友家里的情况,没有说什么,就说了句:“我女儿不懂事,你平时让着她点,到了你们那边,她没有亲人,你要对她好点,如果做错了什么事,你只管跟我们说,千万不要动手打她。”
平日里再没心没肺的我,听到父亲的话,心里也软软的,酸酸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后来,我出嫁了,偶尔回一次娘家,父亲母亲总是对老公很好,比对我还好的多,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只要老公提了一嘴,他们要不了多久就买回来了。
我心里老大不痛快,这还是我家吗?这还是我父亲母亲吗?怎么对女婿比对女儿还好?
我想不通,嘴里嘟嘟囔囔地嘀咕了几句。
父亲听见了,沉默了片刻:“你嫁得那么远,又这么久才回来一次,我和你妈对女婿好一点,以后你们回去了,他念着我们对他的好,应该也会对你好的。”
那一瞬间,有不明温热液体从我眼眶里冲出来了,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很久很久以后,父亲不在了,我听到这首歌,慢慢体会到了他当年的心情,我哭得不能自抑,往事一幕幕从心头滑过,我越发想念父亲。
一九八四年,庄稼还没收割完
女儿躺在我怀里,睡得那么甜
今晚的露天电影,没时间去看
妻子提醒我,修修缝纫机的踏板。
明天我要去,邻居家再借点钱
孩子哭了一整天啊,闹着要吃饼干
蓝色的涤卡上衣,痛往心里钻
蹲在池塘边上,给了自己两拳
这是我父亲,日记里的文学
这是他的青春留下,留下来的散文诗
几十年后,我看着泪流不止
可我的父亲已经,老得像一个影子
一九九四年,庄稼早已收割完
我的老母亲去年,离开了人世
女儿扎着马尾辫,跑进了校园
可是她最近,有点孤单瘦了一大圈
想一想未来,我老成了一堆旧纸钱
那时的女儿一定,会美得很惊艳
有个爱她的男人,要娶她回家
可想到这些,我就不忍看她一眼
这是我父亲 ,日记里的文字
这是他的生命留下,留下来的散文诗
几十年后,我看着泪流不止
可我的父亲已经老得像一堆旧报纸
旧报纸
那上面的故事,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