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有一窟,名为囚笼。
人们惯常是这般说的。据说还是哪哪年谁的先祖进去观了其中的景象,又一代一代的流传才形成了现今这个说法。不过至于最初是何种模样的,却是无人知晓,而这个说法孰对与错,也无从考证。
这日下了学,浮生远远地便看见了社内那几位精力充沛过分的阿姨又聚在一起了。浮生摇摇头,想着走过去的时候离她们远一些,再远一些。爸爸妈妈从不想他与这些人有过多地接触,久而久之也就被他认为是自己不想与她们有过多地接触了,时时见着了便巴不得离三里地远,但那些人好像总能知道他的定位似的,每每非要拉着他聊上两句,丝毫见不着那隐在其下的敷衍与厌烦。仿佛是只要有人能陪陪她们,就已经是极大的乐趣了。
浮生猫着腰靠着栏杆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的挪过去,在最近点时貌似听见了他们正讲着那囚笼的故事,一个个的看上去都是一副盎然的模样,就好似一个多么有魔力的故事一般——连浮生的脚都不自觉的长在了栏杆旁的正中央,一步也挪不走了。
故事讲完了,空气中又透出诡异的沉寂,好像都在细细的品味。
浮生这才意识到自己停在了那里,往前行时,却不知是哪位眼尖的瞅见了他,只得走过去进行一段毫无意义的喧问。
准备进楼时,他下意识的仰头看了看那栋数十层楼高的的楼房,一步一步的走进刚刚燃起橘色灯光的楼层。
浮生很好奇自己的境遇。这一点点橘色的灯光在黑暗还没有迎来的时候争先恐后的覆盖了地面,使得他目之所及之处皆是光明,可是这条路未免太漫长,怎么走也看不见尽头。又往前走了几步,他突然觉得十分颓然,觉得自己走不过了,但是凭借着那股不愿输的劲儿,还是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的走着,终于到了一处,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他再也无法说服自己再往前走了。他蹲坐在地上,揉了揉眼,渐渐地眼前就归于一片黑暗了。
醒来时,就发现眼前的景物不同了:没有高楼,没有大厦,也没有各式各样的建筑,只是一片一片的相隔的甚远的房子,一片又一片开阔的土地,抬眼望去是一片的青葱,俨然一副山水画的模样。跟他一般大的孩子在土地上肆意的玩耍,十分开心。他仔细的又四处的看了看,突然,目光凝结在一处,就再也挪不开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立着的新碑上有两个字:囚笼。待到他又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竟发现再也找不到那块碑那些字,而且,周边的景色也在慢慢的淡化,直至,一切归于虚无。眼前又是一片的黑暗。
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了。浮生起身将身旁的闹铃关了,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用另一只手扶着,摸了摸额头上的温度,又放下手来。只是那个地方的印象越加清晰了。他又摇了摇脑袋,试图将它从脑海中驱逐出去,然后像往常一般的,穿衣、洗漱、看着爸妈留下的纸条吃着还有余温的早餐,重复着工作日必要的环节,一刻也不会落下。突然地,“牢笼”二字就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了。
一连几天,那个地方的名字都如魔怔般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如何也抹不去。他也想过背着父母去考证,这几日归家一直绕了远路走过了各处的十里,可是放眼望去除了楼层还是楼层,压根什么也瞅不出来。
这日上课,老师正讲到酣畅之处,却瞥见浮生正瞅着旁边的窗子发愣,竟不能明白为何一向表现出色的浮生今日如此反态,老师耐着性子把这点内容讲完,就一步一步的走向浮生的位置,大家都秉着呼吸看着老师的脚步离他越来越近,他的同桌一个劲儿的在暗下捅他,却只看见他魔怔似的紧紧地盯着,眼睛眨也不眨的。
直起身来,他还是将视线放在那些铁铸的栏杆上停了几秒,才慢吞吞的将视线移回了课本,看向了老师。他才意识到,自己又失神了。
这日归家,他都是怏怏的打不起精神,以至于回家的时候连那些阿姨都没有避过,像没有意识的只往前走的的木偶般,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已被有心人刻在了心里。
欲进住宿楼的大门时,他又仰起头看了看那十层楼的高度,突然觉得家家户户门前的那个铁栏杆刺眼极了,又打量了一下楼层的长度和宽度,叹了口气走了进去,脸上是难以描述的阴郁。
当日晚上,浮生的父母回来了,只是脸色十分沉郁,当看见浮生正一个劲儿的盯着窗外时,脸色又黑了几分,就像此时窗外突然变化了的云朵,沉的可恐。
当父母从浮生房里出来的时候,浮生的面色是很平静的,目光依旧盯着窗外,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只是,好像什么地方又有些不同了。
那之后,浮生再没有过看着什么发呆发愣的神态了,人生这一路都是按照已经规定的路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再也没有想过那件事了。或许,可能有时候有那么一两刻的想法吧,但也被极快的打消了。
这日,他再看着高高的楼层,层层叠叠的合金栏杆,再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可能,只是也成了局中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