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五号,时值深秋,那晚我加了会儿班,近日有些迷糊,总是睡不醒,在地铁上摇摇晃晃,凭着感觉下了车,没想到提前下了,索性决定走回去,这个站——殷高西路,曾经七百多天里,我在这儿上上下下,太过熟悉,身体的记忆从未想过如此强大。
离开车站五十米开外,经过天桥,一片漆黑,耳机也恰在此时坏了,“祸不单行”,天降小雨,有些凄凄惨惨戚戚,上海就是这样一座城市,一过十点,街上几乎无人,只有零星几个加班晚归的夜行人。我倒不是怕走夜路,只是这条路,我倒真有些害怕,虽然我曾经七百多天里至少走过上千回,我再强调一遍!
我记得很清楚,再往前走五百米左右,有个小门,经过一个铁道口,再往前走两百米,就是万临家园,那个不知道如何描述的地方,我还记的夏日的八楼的房间,弹着吉他和歌唱,那么热的夏天,她就望着窗外和远方。弄堂两旁的林荫,香樟树的气味好像还在鼻尖游走,夹杂着她身上洗发水的味道,某日的夏天,我撑着衬衫为她挡雨跑向楼房…我意识到自己又要坠入回忆的深渊,才将自己狠狠一把拉出来。
雨却越下越大,很远很远处的某个商店还在放着:“差一步美满,就牵着手走开,差一步掉进深渊无法生还…”这种烂歌,雨打在树叶上的声音格外响亮…良久,我看到了那扇熟悉的小门,以前从未觉得这条路竟是如此之遥,我索性再往里走,想探探昔日走过的路有过哪些磨痕,你知道,每一天的上海都在发生着变化。此处一片漆黑,我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就像一个要盗走国宝的强盗,雨还在下着,秋日的风挂在脸上有些凉意,脑海里还在放着昔日此处的景象,以至于当我将头伸进门的时候着实被铁轨上游荡的白衣男子吓了一跳!
这人身高172上下,他似乎没发现我,天太黑我看不清他的脸,他也许背着我站立的,他双手叉腰,忘了一眼天空,衣服早已湿透了,是吧,谁会在这样的夜晚,在这样的铁轨上游荡,你不会好奇嘛?我索性要看个究竟。
约莫五分钟左右,他坐下了,在铁轨上,似乎在啜泣,隐约能听到些哭泣的声音,似乎还在诉说着些什么,人就是这样的,你越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你就越想知道他在说什么,所以我将头狠狠的贴在门上,但又极力克制自己发出的响动,以免被他发现,我倒不是怕惹麻烦,但是毕竟偷听别人的哭声,被发现了还是有些尴尬。我刚将头贴上去,他就发出了更大的声音,只听他在大声的哭泣道:“为什么还没人来接我回去,你已经离开这么多天,我每天都来此地游荡,你走就走了,为什么永远没人接我离开,我就像一个囚徒似得被囚禁在此地…”,刹那间,我的身体开始颤栗,就像一个被发现的强奸犯一样,想飞快的逃离现场,却怎么也迈不动脚步,我动用全身的力气…但这都是徒劳,虽然淋着秋雨,但我因为紧张竟然全身发热,身上早已湿透,此刻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我迈不动脚步,越着急双腿越无力,良久,我因疲惫和劳累,发出了喘气声,眼泪开始在我眼眶打转,因为用力使我喉咙发出了声音…门后的男孩终于发现了我!
我知道此事不妙,他缓缓向我走来,狠狠地对我说:你终于来了。
是啊,我终于来了,我还是来了,两年前我讲他扔在此地,这些年经历风霜,他每天都在此地游荡,有时候是深夜,有时候是当我在人群中的时候,刚开始我能感觉到他在这儿,近来我对他的感知越来越模糊,只是偶尔有人在我心头敲击一下,想必是此人在作祟。此刻我因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而筋疲力尽,只求他放过我,我向他跪下: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我向他磕头:我对不起你,求求你让我走吧…. 少间,他或许也是绝望了,我也因为疲惫不开瘫软在地,他缓缓的,拖着似有千斤重的双腿越过铁轨,向那片小区走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雨还在下着,我也拖着沉重的身躯离开此地,那个人,还会如影随形的伴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