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对于新年的渴盼程度简直到了望眼欲穿的地步啦,从腊月初开始,就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和喜悦,像是在等待一场豪华而喜庆的宴席,又像是在路上捡到了钱一样,那种喜悦既不敢张扬又抑制不住。
好不容易熬到了腊月二十,每天都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每天都像捡到钱一样开心,每天都为过年做着准备。二十三,糖瓜黏;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炖白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大人们一整个腊月都忙着办年货。男人们从集市上一大挑一大挑买回来许多好吃好喝的。香烟瓜子桂花糖,花生水果大鸡腿,各色各样,应有尽有。乡亲们打招呼的方式也从平时的“吃了么”变成“年货办齐了么”,另一方回答“齐了齐了,你们呢?”“嗯,我们也差不多了”。所有人都像捡到宝贝一样莫名地喜悦着。
女人们在家里洗菜,炖肉,包包子,也不干农活了,也不纳鞋底儿了,也不串门子唠嗑了,一门心思在厨房里钻研起美食来,做好的美食还不忘给左邻右舍也送去一份尝尝鲜。
孩子们就更忙碌了,男孩子们每天在院子里窜上窜下,从家里偷一把年货备的糖果揣在兜里,四处炫耀:我妈给我买了娃哈哈,大白兔奶糖,还给我买了新衣服。另一个孩子说道:有啥了不起的,我妈给我也买了。
更有调皮的男孩子,偷偷摘下几个鞭炮揣兜里,点根树枝拿手上,一会儿“爆”一声把旁边的人吓一跳;一会儿又偷偷在女孩子背后“爆”一个,吓得女孩“啊啊”叫,他们却恶作剧地哈哈笑。
小女孩们则迫不及待地想穿过年的新衣服,每天都要偷偷穿上身试一试,还要在镜子面前照一照,然后又恋恋不舍地脱下来,叠好,十分珍爱地放进箱子里。
好不容易熬到大年三十,那就更热闹啦。前面办年货,炖猪肉,包包子的准备工作做足了,大年三十就是排练啦。一声爆竹响,全家皆团圆,平日里为了工作,为了挣钱天各一方的一家人,今天整整齐齐、圆圆满满地围了一桌,吃着小菜,喝着小酒,有说有笑,觥筹交错,那喜庆都快溢出来了。
黄昏时分,还有一项隆重的事情要办——给老祖先送亮,一家人带着火纸,蜡烛,贡香和鞭炮去老祖先坟上祭祀。这祭祀是一年一度最热闹,最盛大的,全家人都要去!一是感谢老祖先这一年保佑全家人平平安安,二则祈求来年的顺遂和平安。给老祖先送完亮差不多已经夜幕降临了,站在山头上放眼一望,漫山遍野都亮起了莹莹的烛火,像天上的繁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
除夕之夜的热闹和繁华拉开了帷幕,春节联欢晚会闹起来,熊熊的炉火燃起来,一家老少齐聚一堂聊起来。男人们麻将搓的“啪啪”响,女人们和面擀面包饺子,男孩儿们鞭炮响“爆爆”,女孩儿们端个板凳儿看春晚。这一年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全部一笔勾销,此时此刻的喜庆达到高潮。
正月初一零点,四面八方的鞭炮声席卷而来,像海啸,如雷鸣,此起彼伏,高低不平,热闹到了极点。
天亮后,正式步入新的一年啦,喜庆了一个腊月的人们疲惫了,攒了一个腊月的热闹也开始消散了。大人们捱到9点才起来做早饭,孩子们还在被窝里睡懒觉。一年的时光就这样去了,一年的时光又这样来了,年复一年……
回想起小时候的新年,那真是年味十足啊。而如今,不知道是我长大了不再贪图热闹了,还是时代变了年味淡了,竟再也感觉不到那浓浓的年味儿了。过年于我而言,也不再有期待了,反而有一种深深的焦虑,害怕过年,害怕时光流逝,害怕那一声声爆竹炸裂后的寂寥。
如今吃喝不愁,衣食富足,交通便利,信息发达,办年货靠网购,除夕夜抢红包,大年初一睡懒觉,跟平时的日子没什么区别。一家人在一起也基本没什么话题可聊了,日子越过越好,感情越过越淡。
去年我结婚了,成了别人家的人了,没能跟自己的父母团年,在夫家过的新年。今年我有了女儿,成了妈妈,在西安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今年的新年要在西安,跟我的女儿,我的老公一起过了。今年是唯一一年不能回老家过年的年头,只能靠回忆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