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吴叮叮看着妹妹流出的血浸染了洁白的床单,有一刻晕眩。妹妹的自杀这样猝不及防,可是她竟然完全理解妹妹的心情。
妹妹从小就是最优秀的,她成绩,相貌,智商都完虐吴叮叮。但是从小被包围在表扬声中,并没有使妹妹变得自信。相反,她的自信只是包裹她内心脆弱的保护壳。她受不了一点委屈与失败,她的骄傲是她的保护色。
所以,当妹妹得知她原本完美的恋人,变成了骗子之后,她就崩溃了。在她报警之后,那个骗子只是归还赃款和被罚款外,并无其他惩罚,妹妹就自杀了。她说,难道她被骗的感情不该补偿吗?
吴叮叮认同妹妹的话,应该让那个该死的骗子,也尝尝被骗的滋味!
吴叮叮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些恍惚。她从来没这样悉心打扮过。
她只知道妹妹吴铛铛是大美女,而自己跟她长得完全不像,甚至给吴铛铛做绿叶都不配。可是没想到,自己打扮起来,竟然也没那么丑。
吴叮叮回想着妹妹说过,那个渣男最喜欢吃意大利面,他俩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家意式餐厅,然后‘一见钟情’。那好,自己就在那家餐厅守株待兔。
其实耍阴谋诡计,吴叮叮完全没有那个智商。别说要骗个骗子了,就连骗骗小孩子都容易被揭穿。
所以当吴叮叮真的等到了那个渣男,自己却在心里打了退堂鼓。
可是想到这个渣男逍遥法外,妹妹却痛苦不堪要死要活的,心里就刀绞一般难受。就算骗不到他,恶心恶心他也好!
吴叮叮深吸了口气,起身,朝渣男走了过去。把准备好的戒指故意掉在了渣男的桌子上。没想到丢的太准了,直接丢到了渣男的咖啡里。
“呀!”吴叮叮惊慌了,这个可是她拿的妹妹的钻戒,不会弄坏吧?事实上,她今天一身的穿戴都是妹妹的。什么牌子她不认识,但是她知道,都是很贵的奢侈品名牌。
渣男捞起掉进咖啡里的戒指,又看了吴叮叮一眼,便笑了。是那种猎人看见猎物的笑。
“看来你的钻戒跟我比较有缘,我帮你简单清洁一下吧。”渣男绅士叫来服务员,给吴叮叮也点了份咖啡。
如果不是吴叮叮知道他这个骗子不仅骗财还要骗色,简直要怀疑他要掉包骗走这枚钻戒了。
“那麻烦你了”吴叮叮没想到这个渣男如此着急开展‘业务’。看来自己之前的忐忑都是没必要的。
渣男做了自我介绍“我叫葛希,请问女士怎么称呼”
“丁娜”吴叮叮怕自己名字会让他联想到妹妹吴铛铛的名字,所以选择了假名。
“那我是叫你娜娜好还是丁丁好?”
吴叮叮咖啡呛到了嗓子。冷不丁听见自己名字被叫出来,吓了吴叮叮一跳。
“还是丁娜吧”
“好吧,那我就叫你娜娜吧”
二人你来我往的聊了几句,吴叮叮总怕暴露太多自己的事情被看穿,于是总是在问,很少答。
聊下来,葛希的手机微信吴叮叮都存上了。
“娜娜,你的钻戒被我清理好了,还给你。不过,我总觉得你的气质跟你的衣服不大相配,如果有时间,我倒是乐意陪你逛逛街,我的眼光很好的。”
吴叮叮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难道他认得铛铛的衣服?不应该啊,这几件是铛铛最近新买的。葛希应该没见过啊。
“好啊,那我们改天见吧,反正你也有我的电话”吴叮叮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吊他的胃口。毕竟,自己连一场恋爱都没有谈过。
葛希露出八颗整齐的小白牙,晃得吴叮叮一个晃神。怪不得妹妹那种恋爱经验丰富的人都掉进他的陷阱,他的笑容的确太迷人。
2
很快,葛希就再次约吴叮叮出来了。吴叮叮腹诽:一定是刚把骗妹妹的钱归还了,所以现在想赶快对自己下手。
葛希陪吴叮叮逛商场,为她选衣服。两人吃饭,看电影,泡酒吧。
不得不说,葛希简直是按照完美男朋友的标准而生的。温柔,体贴,幽默,多金。最重要的是还帅气。可以满足一切少女的幻想。
吴叮叮其实全程都很忐忑。尽管很配合葛希,但是她不知道自己配合的对不对。
葛希与吴叮叮从酒吧出来。葛希醉眼朦胧的看着清醒的吴叮叮。吴叮叮其实怕自己不胜酒力,再喝醉了说实话,便滴酒未沾。
“娜娜,你很特别”
吴叮叮吓了一跳,心虚的问“哪,哪里特别?”
“我觉得,你跟她们不一样”
“谁们?”是那些个被他骗的女孩吗?
“娜娜,其实,我最近心情特别不好”葛希修长的手臂环上吴叮叮的肩膀,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吴叮叮的身上。
“今晚,去我家还是去你家?”葛希迷蒙着双眼,说不尽的诱惑
“干嘛去?”吴叮叮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看见葛希的眼神,心里一荡。是不是那个意思啊?
“啊!哈哈哈~我那个,哈哈哈,我知道,我刚刚,哈哈哈哈”吴叮叮试图掩饰自己才明白这么露骨的话题的尴尬,便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
殊不知,吴叮叮不懂装懂的样子,落在葛希眼里,觉得那么可爱。
葛希摸摸吴叮叮的头说“我们娜娜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傻”
吴叮叮听见葛希对自己的评价,简直想去撞墙。傻?也是,自己是多不自量力才想去骗一个骗子!
“对了,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你说你心情不好?”吴叮叮还是不死心,想挽回点什么。
葛希掐掐吴叮叮的脸,笑得很温柔“没什么,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对于葛希要送自己回家吴叮叮倒是不怕,毕竟她不跟妹妹住在一块。但是,她此刻被失败的情绪笼罩着。像支霜打的茄子,提不起精神。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吴叮叮耷拉着头走出两步
“娜娜”
吴叮叮回头,却看见葛希眼中复杂的神情。
“以后,别轻易相信男人!如果你有男朋友了,带出来,我给你把关”
在吴叮叮诧异的眼神中,葛希独自打车离去。吴叮叮仰望天空,感叹着都要流泪了,她可真是失败的彻底。
3
原本吴叮叮以为自己的报复计划就这样,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没想到,葛希还每天都跟她电话聊天,偶尔还出去见见面。
但是明显的感觉就是,葛希跟自己第一次见他时不太一样。不,准确的形容,应该是判若两人。难道他对自己改策略了?
葛希跟吴叮叮来到码头边,买了一袋子罐装啤酒,和下酒小菜。两人就这样席地而坐,望着广阔的大海,看着璀璨的星河。
“啊,多久没见过这么美的星空了!”葛希似感慨般的说。
吴叮叮也很爱海边的夜色,她把鞋脱了,光着脚任其耷拉在海上。拉开罐啤酒,跟葛希撞着杯,大口喝起来。
海风吹乱了吴叮叮的柔软的秀发。葛希就这样看着吴叮叮飞舞的头发发呆。
吴叮叮不知道葛希为什么突然对自己的态度从一个高富帅的偶像剧过度到了屌丝搞笑剧。而且越来越接地气,越来越走心。
难道是葛希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白富美的气质,所以改变了战术?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真悲哀。
“你说,人生是什么?”葛希最近总是时不时的跟吴叮叮探讨一下人生啊宇宙啊世界和平之类的话题。
“人生,就是人得活着呗!”吴叮叮咂咂嘴,随便应付了一句。
“对!精辟!人,就得活着!好死不如赖活着!人不活着还叫人生吗?就得叫人死了!”
吴叮叮已经习惯葛希间歇式耍酒疯了,不知道为什么,相对比之前的温暖绅士摸样,吴叮叮觉得这样的葛希很真实,很让人心疼。
“我!葛希!其实什么也不是!你不知道我曾经有多肮脏!我都讨厌我自己!娜娜,认识你之前,我恨透了女人!”
葛希的眼里泛着泪花。他的曾经到底有什么?肮脏?恨透的女人?吴叮叮突然很想了解眼前这个男人。
“娜娜!我不敢跟你说,我怕我说了,你就再也不能理我了”葛希竟然会对自己这样低三下四。
吴叮叮按住葛希的手臂,不想让他再喝,也想给他些力量。她从不知道,颓废的葛希,有这样致命的吸引力。
“丁娜!你可怜我!是不是可怜我?我不要你的可怜!”葛希的一声丁娜把吴叮叮叫回现实。
她在干什么?面前这个渣男可是骗得妹妹自杀的骗子!妹妹那么聪明的人都被他骗了!自己这点水平,还不够人家打牙祭的。估计如果不是自己目的是为了报复,早就被他这副似真似假的把戏给骗了。
吴叮叮冷静下来,她决定今晚背水一战了。如果不成功,自己也算死了心了。总之,不能再跟他这样耗下去了,不然,自己真的动了心再像妹妹一样被他骗了,岂不是让人笑话死!
“你有什么可怜的?再可怜能有我可怜?”装可怜,谁不会!
葛希看着吴叮叮,吴叮叮紧张的喝了口酒。
“你怎么可怜了?”
“前几天,我妹妹被人骗了,骗走了20万。然后妹妹就精神不好了,前阵子还自杀了。我想把20万给她补上,就说骗子找到了,把钱要回来了。可是我上哪借这20万去啊”
吴叮叮说的时候都没敢看葛希,她怕他看出自己的紧张和心虚。
“你妹妹被谁骗了?”
吴叮叮见葛希追问,心虚的都有点磕巴了“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是做生意被骗的。”
“哦,我帮你想想办法吧”
葛希不再追问,吴叮叮舒了口气。至于他说替自己想办法,吴叮叮可没指望。其实吴叮叮只是想快点结束这场荒唐的游戏。她根本玩不转这个资深骗子的。
可是事情总是出乎人的意料。
4
吴叮叮难以置信的看着桌子上的银行卡。葛希说,这里有20万,先借给她,如果想还,可以分期还款,利息就是一个月请他吃顿好吃的。
吴叮叮咽了口口水说“20万说借我就借我了?你不怕我骗你的?”
葛希伸手敲了一下吴叮叮的头,有些宠溺的说道“就你这智商,还想骗我?”
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成功了?怎么心里这么不踏实,这么难受呢?
原来骗人是这种感觉。能被她骗的人,该有多么的信任她。
欺骗信任你的人,难道不难过吗?吴叮叮在家里举着卡痛哭流涕,她多想这样质问质问葛希!
葛希打电话给吴叮叮“该还第一次的利息了,买啤酒和小菜来码头找我”
吴叮叮迟疑了一下,还是去了。去的路上吴叮叮就不住的劝自己回去。人家骗子不都是得手后就人间蒸发跟被害者老死不相往来嘛!可是腿好像不受控制似得,还是来到了码头。
吴叮叮看着面对海背对着自己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在这昏暗灯光的码头夜色下,葛希好似融入了景色里,让吴叮叮看得心驰神往。
“我今天,想跟你讲讲我过去的事。你先别说话,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跟你说的,你别打断我”葛希说这话时,眼睛没敢看着吴叮叮。
“我是个孤儿,我从小长得就像女孩,男孩们总欺负我。十岁时我被领养了,可是没到两年,我养父就死了。接着,我被养父的妹妹,一个满身肥肉的恶心的女人给领养了!”说到这里,葛希目露凶光,好似在说杀父仇人一般。
“那个女人,让我知道了什么叫衣冠禽兽!”即使葛希没说的那么直白,但是从他那紧紧握起的拳头和青筋暴露的手臂,吴叮叮瞬间明白了他可能遭遇的待遇。吴叮叮的心跟着一紧。
“之后我大学毕业了,我终于摆脱了她。可是,我又遇到了我的第一个老板,是个把自己打扮的很美的丑女人!我的形容很矛盾吗?其实一点也不矛盾。她内心的丑陋使得她看起来还算精致的脸就像一个假面具!你一定很好奇她对我做了什么吧?其实她比那个衣冠禽兽好多了,她只是包养了我”
“你现在一定很瞧不起我吧?我以前就是这样肮脏!”这是葛希第二次提到自己肮脏。第一次,吴叮叮还以为他是觉得自己骗人所以肮脏。没想到,他经历过这样的痛苦。
“更肮脏的是,我后来终于摆脱了那个女老板,但是我开始骗人!骗那些同样肮脏的女人!她们无非两种,一种就是衣冠禽兽,一种就是打扮很美的丑女人!她们都以为可以掌控我,以为我会爱上她们!别傻了,除非让我去死!”
葛希已经泪流满面,他好像要把这么多年的隐忍和不安全部发泄出来一样。最后哭累了,葛希趴在吴叮叮的腿上睡着了。睡得很安稳。
吴叮叮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她甚至分辨不清,自己是否在同情葛希。同情一个骗子?好像有些可笑。
可是,她很想跟葛希说实话,很想很想。
第二天,葛希约吴叮叮出来。葛希有些忐忑不安的感觉。
“娜娜,我昨天说的话不知道你听明白了没有?我有过那样不光鲜的历史,如果,我想跟你在一起,你会接受我吗?”
吴叮叮的心跳动的很激烈,仿佛在按照大河之舞的舞步在跳跃。
“我也不知道我着了什么魔,从我们第二次见面,我就看出来,你跟她们不一样,你纯真,善良。这样美好的你,我觉得我不配拥有你。可是,我又真的放不下你,所以,我愿意从此金盆洗手,绝对不再骗人,只一心一意的跟你过日子,你,会接受我吗?”
吴叮叮心跳的舞步逐渐慢下来,仿佛要停止一样。
“葛希,其实,我不叫丁娜,我叫吴叮叮,是吴铛铛的姐姐。”
5
最后,吴叮叮哭着跑回了家。回想着他们当时说的话:
“我是来找你报仇的,我妹妹被你骗得自杀未遂”
“你是说,你为了那个打扮得漂亮的丑女人,来欺骗我?”
“我妹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你了解她吗”
葛希最后那个落寞的眼神,刺激到了吴叮叮。他一个骗子,凭什么做出一副世人皆醉他独醒的感觉?他一个骗子,凭什么要别人的同情?他一个骗子,为什么要对自己说实话!
吴叮叮只有用胜利来麻痹自己。当她把葛希的20万银行卡递给吴铛铛时,吴铛铛当场就炸毛了。怒气冲冲的找到葛希,把卡甩在葛希身上“你先是欺骗了我,现在又羞辱我?你怎么会让吴叮叮那个缺心眼的给骗了?难道你爱上她了?她凭什么?我哪点比不上她!”
追上来的吴叮叮,看着眼前的一幕,耳边回响的都是昨天的话:
“我妹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你了解她吗”
吴叮叮以为她跟葛希再也不会见面了。没想到,葛希来找吴叮叮了。
葛希提着两个行李箱和一个大背包。尽管眼角充血丝,嘴角有胡茬,可依旧那样帅气。如果他没经历过那些沧桑,或许,你可以过得很幸福。
“我要走了”葛希说道
“去哪?”
“哪都行,去一个能让别人遗忘我,我也可以遗忘她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嗯,好”吴叮叮低着头,不断用手绞弄着衣服。
“我不会忘了你的。是你,让我看到了生活中的美好。我愿意朝着你的美好努力,等到我有资格站在你身边的时候,再回来找你!”
葛希的话,让吴叮叮的泪垂落在地面上。
“娜娜……不对,是叮叮。对不起,我曾经是个骗子”
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吴叮叮,毕竟,葛希从没骗过吴叮叮,而吴叮叮却骗了葛希。
“叮叮,你会等我吗?”
“我不知道”吴叮叮不想给他什么承诺,也不想要什么承诺。他们之间,或许从开始就是个错误。
“我知道了”
吴叮叮望着葛希远去的背影,朝阳落在他的身上,染成一道光晕。她也不会忘了他的,那个曾被她骗过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