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这个信息时代,至少有一点是令人欣慰的,我们可以读任何想读的书,哪怕身在异国他乡,依然可以读中文电子书。
优秀的作家和作品真是太多了,我曾迷醉在马尔克斯的魔幻世界里,曾伤感于张爱玲的爬满虱子的华袍里,曾感恩于活在严歌苓的悲凉的小说之外,所有的这些非凡的作品让我独享了一顿顿文学美餐。
但要问我最喜欢的作家,我想应该是迟子建。其实接触她的作品,也就开始于去年回国买的为数不多的一本纸质书,《额尔古纳河右岸》。开卷,我像是被吸进去了一样,仿佛置身于潺潺流水旁,或是白雪皑皑间,驯鹿在身边啃着苔藓,原始的力量冲击着我,令我无比向往。
这本小说是一个百岁老人的回忆录,自然离不开生离死别,我也曾无数次地流泪,感慨命运的无常,然而,哭过之后,它又给我带来了更大的希望。
那些可爱的人,或因为事故,或因为迫害,一个个离去时,他们的亲人没有抢天哭地,而是默默地接纳、承受,在心底祝福,祈祷。
迟子建在描写悲苦时总是淡淡的,透着一股来自生命本身的原始力量,读她的小说,让我有种释然,就是那种一切都会过去,看透了生活的本质,没有什么值得纠结内耗,然后,生活依旧鲜亮生动地等着我们。
这种通透的人生观,也体现在她的其他作品里。比如短篇小说《雾月牛栏》,男孩宝坠被继父摔坏脑子,继父直到临死前一直处于自责内疚中,对宝坠千般百般的好。最后,小说没有让这段埋藏许久的秘密公诸于世,而是选择了让宝坠继续遗忘,书中写道: “他对自己说:'和牛过得好好的,想那些不让我想起的事情干什么?'"
不强求,不内耗,心里始终保持纯净清澈,这是我从迟子建的小说里读到的精神。就像她说的,“世界上没有哪一道伤口是永远不能愈合的,虽然愈合后在阴雨的日子还会感觉到痛。”
我喜欢迟子建的另一个原因,当然是她语言的干净优美。在《雾月牛栏》中,普普通通的栓牛的铁扣子,在她的笔下是这样的: “三朵拴牛的梅花扣朵朵清幽,只是没有香气沁出”。在形容一个垂死之人的呼唤时,是这样的: “宝——坠——”继父的声音像在海浪中颠簸的小船一样晃晃悠悠地飘来。
她在写大自然时,给人一种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感觉,在《额尔古纳河右岸》中写道: “我抬头看了看月亮,觉得它就像朝我们跑来的白色驯鹿;而我再看那只离我们越来越近的驯鹿时,觉得它就是掉在地上的那半轮淡白的月亮。我落泪了,因为我已分不清天上人间了。”
这些美好的句子就像一粒粒珍珠散落在她的作品中,而我是拾珠之人,何其有幸! 这样的文字,这样的作家,又怎会不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