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蔡旻旼
说来俗套，可在这个没有兵荒马乱的年代，我们既不需要颠覆一整座城市来成全倾城之恋，也不需要用生离死别抒写鹣鲽情深。礼物，似乎就是最简单、也是最基本的诚意体现。
前几天圣诞节，我把自己关在小房间，拉上窗帘，窝在被电热毯捂得暖烘烘的被子里，听一整晚刘若英的《后来》。
窗外热火朝天，窗内雪窖冰天。同一个世界，仿佛被爆竹声、嬉笑声，分裂成两个极端。唯一能让我跟世界建立起些许关联的，就是刷朋友圈。
于是我知道，这个圣诞夜，有人被表白了，有人被求婚了，有人带着男朋友刷卡买LV，有人收到老公送来的齐全到夸张的化妆品礼盒。
应有尽有，唯独没有人晒不快乐。
小猴就是在这时候找到我的，她告诉我，她和男朋友吵架了，说着就丢了张截图过来，上面满是她犀利的严辞批判。
喜气洋洋的日子里，竟有人和我一样不高兴。
小猴是我中学时代的同桌，本本分分的女孩子，脾气出奇的好。几天前，她交往了两个月的男朋友突然良心发现，察觉交往至今，从来没送过她像样的礼物，于是主动提出要送她圣诞大礼，预算在两千之内，让她自己挑选。
当时，小猴兴冲冲地找我参谋，还特别善良的暗示，男朋友赚钱不容易，下手尽量悠着点。
我们俩左挑右选，最终选了一款tiffany的项链，入门款，只要一千出头。既不会显得下手狠辣，也不会显得太过小家子气。
她兴致勃勃地找男朋友汇报战况，满以为对方会痛快地转账埋单，却遭到对方反问：tiffany是什么？还不如买周大福的铂金项链。
一盆冷水兜头而下大约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小猴当即不干了，表示非tiffany不要。男朋友见苦劝无果，只得答应再看一看。这一看就看到了圣诞节当天，他浑然未觉般对礼物的事情只字不提。
一开始，小猴还寄希望于他要给自己一个惊喜，甚至安慰自己就算是周大福的首饰也不要紧。可直到圣诞即将过去，男朋友还毫无表示，她只好在选择直截了当地要礼物。
岂料，面对她的询问，男朋友竟不疾不徐地发来一个红包，上面还写着阿拉伯数字：“521”。
“过节送礼物是心意，直接给钱是什么意思？”
小猴当即就变了脸。
“就算是西瓜变甜枣，也不带直接变成小瓜子的吧？”
“这种落差谁能受得了？”
“说好的两千之内随便选呢？”
Tiffany，“521”。云泥之别，不过如此。
她想都没想就把钱退了回去。也难怪她这样生气，说要送礼的人是他，事到临头推三阻四的人还是他。本来是一件好事儿，却因为他的临时变卦生生成了一场闹剧。哪怕从不提及送礼，也好过这样失信。更不要平白给人画饼，临了却一毛不拔。
男朋友表示很委屈，至今想不通送钱和送礼的区别究竟在哪里？
大概，这辈子他都想不通了吧。
人们说礼轻情意重，但小狄就专门把过节送礼当作考量追求者的重要指标之一。她宣称这是远离渣男的必修课，至今从未失手。
据说，她判断与一个人是否有发展可能性的主要依据，通常就看对方逢年过节有没有“表示”。有表示的列入候选名单，没表示的哈哈一笑从此就是兄弟，无一例外。
小狄上学时，曾对某男一见钟情。男生不仅长相俊朗，而且穿品极佳，酷爱收藏各种限量版篮球鞋，这令他在以理工科闻名的院校中如鹤立鸡群般耀眼。
为了吸引他的注意，考试门门亮红灯的小狄竟连着泡了一个学期的图书馆，就为了制造校园偶遇的经历。
可惜神女有意，襄王无情。
男生有女朋友，对小狄更是爱答不理。小狄并没有因此气馁，反而愈挫愈勇，更加频繁地在他面前不断刷存在感。直到男生分手，她终于在润物细无声的影响下，一举拿下心中的男神。
然而，两人刚刚确定恋爱关系一星期，就赶上了小狄的生日。小狄对此很重视，想要在我们一众“狐朋狗友”面前炫耀她的“战利品”。她提前一周就定好饭店，买好新裙子，准备漂漂亮亮地在生日当天亮相，顺便亮瞎我们的“钛合金狗眼”。
事实上，的确是“亮瞎了”。
因为就在那天赠送礼物的环节，她的男朋友扭扭捏捏地拿出了一个彩虹杯，路边10元店里的那种。他在众人的面面相觑下，信誓旦旦地告诉小狄，这寓意着“两个人一辈子”。
所谓冠冕堂皇，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诠释。
小狄不愧是女中豪杰，她全程保持着谈笑风生的状态，优雅地吃完整顿生日大餐。可第二天，她就不动声色地将“男朋友”拉进黑名单。
男生觉得莫名其妙，想不通前一晚两人还在海誓山盟，第二天怎么说变就变。
小狄对此呵呵一笑，他连礼物都送的如此斤斤计较，我又何必陪他天荒地老？
是啊，就连生日礼物都这样锱铢必较，又怎么让人相信你的朝思暮想和一片深情？
说来俗套，可在这个没有兵荒马乱的年代，我们既不需要颠覆一整座城市来成全倾城之恋，也不需要用生离死别抒写鹣鲽情深。礼物，似乎就是最简单、也是最基本的诚意体现。
我们常说，这是一个物质泛滥的时代，可却忽视了物质往往也是最简单的试金石。
我不由想起大二那年，小琢不顾家人强烈反对，顶着压力，执意与男朋友在一起。
生日时，她收到了男朋友的施华洛世奇项链。那是在2011年，那时的代购远没有现在发达，施华洛世奇还居高临下地躺在百货商场一楼的专柜上。
对于那时的大二女生而言，它是那样让人艳羡的存在。
小琢的男朋友家庭条件很普通，生活费也远谈不上充裕。很难想象，他究竟存了多久的钱才买到这样一条而今看来平淡无奇，可在当时却弥足珍贵的水晶项链。
他没有钱，却倾囊而出。
小琢带上项链那一刻，我由衷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孩儿之一。
虽然故事的最后，他们俩并没有在一起。可即便过了这么多年，我们慢慢收过许多远比那条施华洛世奇贵重得多的物件。可当人们谈论礼物时，我第一时间想起的，却仍是那条在宿舍暗淡灯光下，闪烁着迷人光晕的项链。
我想，这世上最美好的礼物。
或许就是你倾其所有，我毫无保留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