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一方通行曾看过一场马戏。
他不记得是谁带着年幼的他前往,也不记得演了什么。他只记得漫天星辰铺就的夏夜里,小丑踩着滑轮在场地兜兜转转,引燃烟火和孩子吵闹的声音遮盖住了一切。
捧着彩球的小丑行至场地中央,忽然堪堪前倾,姿势极为不雅的摔了一跤。
那时他立刻跳下凳子想跑上前去,却被身边素不相识的大人拉住,他试着挣扎,却发现无济于事。
“小孩子就是善良,”他听到大人轻蔑的声音,“那不过是马戏团的特殊节目罢了。”
……是这样吗?
小丑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涂满了彩油的脸上是似笑似哭的表情。
烟火在空中绽开成漂亮的形状,如同流星般坠落。
感情这种东西,它若不愿来临,便比谁都安稳。
或许是需要一个触发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可能会翻天覆地,像化了半面红妆的女人,一面是倾心于爱的美,一面隐藏着丑恶嘴脸,她用美面对夜空,欺骗了万千星辰的坠落。
空了的咖啡罐扭曲了形状被扔在路边,来来往往行人纷杂,一个个夏天接踵而至。
八月六日,学园都市,是夜。
神社边人多而杂,路旁小贩拉长了声音的叫卖也慢慢的降了下去。一方通行拉了拉身边女孩的和服袖子,示意她别在同一个地方站得太久。
“这个苹果糖看起来很好吃!御坂御坂充满期待的说。”
一方通行挑了挑眉,最后还是败给了女孩无辜的表情。
虽说学园都市与外界隔绝开来,该有的节日却是一个也没有落下。盂兰盆节的时候正值暑假,神社边聚集了无数学生。每一个女孩子都有凑热闹的天性,在最后之作和黄泉川的连哄带骗之后,一方通行还是被从公寓里抓了出来。
“这样你就不会发霉啦。御坂御坂戳了戳你的脸充满了调戏意味的说。”
人群还在前行着,四周的窃窃私语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午夜的烟花,打折的名店,一方通行下意识的去摸电极,顿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在脑后。
拉着他的女孩忽然停了下来。无非就是又想买什么吧,说再慢点就赶不上看烟花的到底是谁啊。他看见女孩跳到自己面前,似乎小心翼翼的在说什么。
“——御坂御坂小心的拉着你躲了起来并说!”
“嗯?”
他顺着女孩的目光向人群望去,人潮依旧在涌动,叽叽喳喳的喧闹声漫入耳内。
“你看那。御坂御坂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但还是如是说。”
那边的人似乎也被身边的人提醒,带着笑朝自己望来。
目光交汇。
靠在漆了朱红的柱边,一方通行看着最后之作挡在自己面前,和蓝发的修女你来我往的搭话。
“你和大好人也是出来逛街?当麻都是被我逼出来的!”
“不是呢!我们准备去看烟花。御坂御坂开心的说。”
被驱逐出罗马,不代表不能在其它地方安家。可烙印一旦烙下了,便是最高超的技术也无法消除。
感情便是这样。
它分为许多种。有一种感情它诡谲,不堪,甚至带有无法言喻无法忽视的肮脏,可又有无数人为它赴汤蹈火。甘之如饴。
曾有一个灯火熄灭摇摇欲坠的都市,吹响了战争的号角,两个少年在这里相遇,在这里分开。
“说起来……快二十岁了呢。御坂御坂如此计算你的年龄!”
“得了,我自己知道。”
烟花在空中绽开,周围无数人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夏的夜空澄澈如镜,最后之作看向身边的人,艳色的瞳孔里映出一片烟花的色泽。
“看什么啊。我和那个混蛋分手两年了,又不是走不出来,一个大男人还记什么分手纪念日啊?”
“不是这样的。”
女孩踮起脚,眯起了棕色的瞳孔。
“你们不该是这样的。御坂御坂悲伤的说。”
玄关门口站着的人迟迟没有进来,一方通行探出头去,试探性的叫了女孩的名字。
“last order?”
房间里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是没有拉紧的窗帘外泄下的万千月影。他只能看见一个修长的,不属于女孩的影子。
就像罗马假日的喷泉倒影,公主的长椅边,坐下的不是她的侍人。
是她的爱人,她的恋情。
唇齿间留下清晰的撕裂痛感,每一个细胞叫嚣危险,叫嚣逃离,身体本能的爆发湮灭在陌生得一触碰便会开匣喷涌的熟悉洪荒里,如同催化剂般掀起少年时代憾意的风暴。
吻结束得很快,黑暗里呼在耳畔的气息炽热而热烈,一方通行背靠着衣柜,伸出手去攫住面前人的脖颈。
“上条当麻,你就是个下三滥。”
他能看见那双黑色的眼睛,闪烁了不清不楚的感情。
他们都已成年,不复少年时的莽莽撞撞,手握青春便以为可以拯救世界。两条坚信道路笔直前行的直线,交汇分开最后愈行愈远,偶尔回头想要抓住什么,却发现自己除了回忆一无所有。
一方通行曾被最后之作拉着去看过一场电影,电影结束时,男主角站在夏光沐浴的神社,对女主角许下至死不渝的诺言。
“对不起,不该带你看这样的电影……御坂御坂担心的说。”
他们相遇在夏天废弃的车场,结束在夏天人潮汹涌的时节。
“土御门和海原让我来和你说,”他听到黑暗里耳边的低语,“明天要见你。”
“坐标移动呢。”
“她……?你和她是朋友?”
“不……”
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和自己搭档,一起陷入深渊的女孩,是他的敌对方呢。
究终不是一条道路之上的人,永无再汇可能。
八月七日,学园都市,cx咖啡馆。
结标淡希和海原光贵到的时候,只有土御门元春站在门口。
三人看着对方的表情都没有说话。一向守时的一方通行,竟然是来得最晚的一个。三人沉默的站在一起,直到土御门元春慢悠悠的挥了挥手打破局面。
“你们大夏天的热不热啊,咱进去等?”
坐在靠窗的位置,夜晚的热潮扑面而来。结标淡希伸手关了窗子,犹豫了一下,按铃叫来了服务员。
“再加一杯黑咖啡,不要糖。”
从下车起就没有说过话的海原光贵抬起了头,他冲土御门勾勾手,示意他看向自己。
“什么事?”
“是你让上条去告诉第一位的吧,”他一字一句吐字清晰,“你明明知道他们什么关系,明明知道昨天是什么日子,第一位是怎样的人四年了你还不清楚?!”
“诶……?我是希望他们和好啊,你想想,盂兰盆节那样的节日——”
“等等!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我怎么不知——”
“喂。”
一桌的喧闹顿时安静下来,整齐划一摆出无辜表情的三人不约而同的把结标淡希刚刚追点的咖啡往第一位面前推,海原光贵煞有介事的把文件摊开来放在桌上,低头抿了一口面前的饮料。
“喂,你喝的是我的奶茶。”
“……我再去给你点一杯。”
一方通行歪着头看面前三个人略微拙劣的掩饰在他到来之前进行的话题,似乎最会演的海原光贵已经离开了桌子,他在土御门旁边坐下,把微烫的咖啡一饮而尽。
“真抱歉啊第一位,让你见笑了,”毫不介意自己位置被占的海原坐在结标淡希身边规规矩矩,“土御门不懂事,让上条来告诉你。”
“没事,怎么你们都以为我跟女生一样啊,很烦诶。”
“这真是抱歉……那么我们开始这次的任务交代吧。”
海原光贵把文件翻了个面保证对面两人也能看见,他微微低下了头,略长的刘海遮住了表情。
你知道么第一位,你的表情暴露了所有。
他们在夏天的废弃车场相遇,没有任何一对情人,会在初次见面时对对方拳脚相向,招招致命。
他们在夏天的时候结束,神社温暖的阳光腐朽了失去约定的诺言。
两条直线的相汇只有一次。
窗外是盛夏的夜空,漫天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