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说起元稹,少不了要说到白居易。南宋时,杨万里欣赏白居易与元稹的诗集时,写过一首绝句《读元白长庆二集诗_》:
读遍元诗与白诗,一生少傅重微之。再三不晓渠何意,半是交情半是私。
说起诗人之间的友谊,元白二人可算是古人中少见的一对挚友。《唐才子传》中甚至说:
"微之与白乐天最密,虽骨肉未至,爱慕之情,可欺金石,千里神交,若合符契,唱和之多,毋逾二公者。"
二人相交三十年,相互赠答唱和的诗歌有九百多首, 是古人中少见的一对好基友。
不过,要真正了解元稹,不妨从他的姓氏与家族开始。
一、元稹姓氏由来
一生少傅重微之,微之是元稹(779年—831年)的字,其别字威明,祖先原是鲜卑人。
《旧唐书》中,说元稹是后魏皇室的后裔:“后魏昭成皇帝,稹十代祖也”。白居易给元稹写的墓志铭中说:后魏昭成皇帝十五代孙也。
后魏即北魏。昭成皇帝叫做拓跋什翼犍,是十六国中代国的国君,代国灭亡后,其子孙拓跋珪复国,建立北魏,追谥什翼犍为昭成皇帝,庙号高祖。
到了北魏太和十七年(493年),北魏孝文帝拓跋宏迁都洛阳入主中原,在汉化改革时,将王族的拓跋氏为汉字单姓“元”氏,王族之外的拓跋氏遂成为庶姓,仍为拓跋氏,不再与与皇室同氏。
西魏末代帝王恭帝元廓,在元钦三年(554年)即皇帝位之后,将元氏复改回拓跋氏。
北魏后来分裂为东魏和西魏,东、西魏被权臣篡国后成了北齐和北周,北周灭了北齐,又被杨坚篡位,建立了隋朝进入隋朝。
隋文帝一统中华后,汉文化影响巨大,鲜卑族拓拔氏嫡系主流又改回了“元”氏,庶支拓拔氏汉化姓氏就多了:长孙氏、李氏、王氏、郑氏、金氏、赵氏等等,不一而足,皆世代相传至今。
隋灭后,李唐兴起。唐太宗的皇后长孙氏与唐朝宰相长孙无忌,都是庶支拓跋氏的子孙,而元稹一支则是拓跋氏嫡系皇族的后代。
二、元稹的生平
元稹青少年时期,都比较艰辛。据《旧唐书》记载:
稹八岁丧父,其母郑夫人,贤明妇人也。家贫,为稹自授书,教之书学。稹九岁能属文,二十八应制举,登第者十八人,稹为第一。制下,除右拾遗。
元稹八岁丧父,自己跟随母亲学习,明经出身。据《新唐书》记载:
九岁工属文,十五擢明经,判入等,补校书郎。元和元年举制科,对策第一,拜左拾遗。
元稹(779年—831年)在贞元九年(793年)明经及第,那一年虚岁勉强15。唐朝科举主要是明经和进士两种,明经简单得多,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说法,但是元稹15岁明经及第已经很不易了。
元稹在27岁时,参加了元和元年(806年)时的“制科”考试。元稹在这次考试中取得“对策第一”,授官左拾遗。
元稹后来出任过监察御史、同州刺史,尚书右丞,武昌军节度使等职位,虽然元稹也屡次遭到贬谪,不过也曾在唐穆宗时期官拜宰相。
唐朝的宰相诗人不少,如魏征、宗楚客、上官仪、权德舆、张说、裴度等人,但是在老街心目中,元稹是在其中唯一的超一流诗人。
太和五年(831年),被贬谪到武昌的元稹去世,享年53岁,被追赠尚书右仆射。
三、元白与元和体
“制科”是皇帝为选拔“非常之人”而设置的特科,元稹参加的那次“制科”为“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
这次考试录取了18人,其中有一位成为了他一生的挚友:白居易(772年-846年)。
白居易是贞元十六年的进士,在元和元年参加“制科”考试时应该是34岁。
元稹与白居易共同倡导新乐府运动,世称二人为“元白”,形成“元和体”。李肇《唐国史补》卷下中说到:
“元和以后,为文笔则学奇诡于韩愈,学苦涩于樊宗师;歌行则学流荡于张籍;诗章则学矫激于孟郊,学浅切于白居易,学淫靡于元稹,俱名为元和体。
白居易作诗"老妪能解",被评价浅切。元稹作诗擅写男女爱情,被认为淫靡。
元稹和白居易各自被贬时,常常书信寄诗唱和。而且两人特别喜欢次韵唱和,有三十韵、五十韵直至百韵者,引导了后人次韵唱和诗词之风。
次韵,即新作唱和诗,用前诗的韵脚押韵,而且次序位置必须一样。
唐宪宗元和十二年(817)前后,元稹被贬通州司马,白居易被贬为江州司马,白居易多次梦见好友元稹,于是写了一首绝句《梦微之(十二年八月二十日夜)》:
晨起临风一惆怅,通川湓水断相【闻】。不知忆我因何事,昨夜三回梦见【君】。
元稹收到这首诗后,次韵写了一首 《酬乐天频梦微之》
山水万重书断绝,念君怜我梦相【闻】。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
南宋的严羽在《沧浪诗话》中说:
“和韵最害人诗,古人酬唱不次韵,此风始盛于元白皮陆,而本朝诸贤,乃以此斗工,遂至往复有八九和者。“
皮陆是指晚唐的皮日休和陆龟蒙,他们哥俩也写了不少次韵诗相互唱和。至于次韵诗词是否害人,就见仁见智了。例如苏轼的《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就被认为胜于原唱。
袁枚在《随园诗话》中也说:
余作诗,雅不喜叠韵、和韵及用古人韵。以为诗写性情, 惟吾所适。一韵中有千百字,凭吾所选,尚有用定后不慊意 而别改者; 何得以一二韵约束为之?
阮亭尚书自言一生不次韵,不集句,不联句,不叠韵,不和古人之韵。此五戒,与余天性若有暗合。
阮亭,指清朝诗人王士祯,号阮亭,又号渔洋山人。
唐文宗大和四年(830年),元稹被贬武昌。第二年元稹猝然离世,痛不欲生白居易,亲自为好友撰写了墓志铭。
九年以后,念念不忘的白居易又多次梦到元稹,于是再一次写了一首《梦微之》:
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阳宿草八回秋。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阿卫韩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
6年以后,白居易终老于洛阳。
四、元稹的爱情与风流韵事
元稹最有名的诗,是他怀念亡妻的数首悼亡诗,例如这首《离思》: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见过沧海之水,不在为其他的江湖而震撼,经历过巫山之云雨,不在为其他的感情所影响。即使经过再美丽的花丛,也懒得回头一顾。因为你的原因,也因为自己的修养。
元稹七律则是《遣悲怀三首》流传最广。其中一首为:
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
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
好友白居易读到这组诗的时候非常感动,还唱和了一首《答谢家最小偏怜女》
嫁得梁鸿六七年,耽书爱酒日高眠。雨荒春圃唯生草,雪压朝树未有烟。
身病忧来缘女少,家贫忘却为夫贤。谁知厚俸今无分,枉向秋风吹纸钱。
元稹的夫人韦从在其落魄时嫁入元家,吃尽了苦头。在元稹即将升官加薪的时候,她却因病去世。
不过,元稹似乎并没有自己在诗中所写那么高尚。据说在其夫人还健在的时候,他就在去成都任职时和薛涛有了暧昧。后来去浙东的时候,又和有夫之妇刘采春传出了绯闻。
古人的八卦虽然令人生疑,不过元稹对这两位红颜知己也都有诗相赠。
《寄赠薛涛》云:
锦江滑腻蛾眉秀,幻出文君与薛涛。言语巧偷鹦鹉舌,文章分得凤皇毛。 纷纷辞客多停笔,个个公卿欲梦刀。别后相思隔烟水,菖蒲花发五云高。
元稹赠刘采春诗云:
新妆巧样画双蛾,谩裹常州透额罗。正面偷匀光滑笏,缓行轻踏皱纹波。言辞雅措风流足,举止低回秀媚多。更有恼人肠断处,选词能唱望夫歌。
元稹后来被人评价作诗”淫靡“,行为做事被认为”素无检,望轻“,也有这方面的因素。
结束语
结束时,老街依照惯例作七律一首为今天作业,《读白居易梦微之有感》:
遗梦慈恩塔下遊,梁州心事曲江秋。元神泉下泥销骨,白叟人间雪满头。次韵诗成何处寄,寻仙鹤去渺难收。夜台应有相逢日,唱和还邀红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