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棒棒糖。
今年清明,却是个大晴天。
老家屋东,以前的小泥路变成宽阔的水泥路。两边依旧遍地的油菜花,随微风摇曳。远远望去,万物皆洁齐而清明。
我五岁的女儿扎着丸子头,左手一支油菜花 ,右手再摘一支,头顶上再戴一支,在满田的油菜花中穿梭。
跑得太快,脚下一绊,摔倒了,“哇”一声大哭起来。
我连忙过去,扶她起来。
她擦擦眼泪,头一抬,立马破涕而笑:
“爸爸,你看,这边有四个土堆啊,我们也来做土堆玩。”
“瞎说,这是你太爷爷,太奶奶几个人的坟墓,快磕头!”
“我不,我就要玩土堆。”女儿“哇“”一声又大哭起来。索性又直接躺在地上,撒泼耍赖不起来了。
“这样,等一会儿爸爸给你吃棒棒糖,你先起来磕头。”
女儿一听有棒棒糖吃,立马又哭转笑,学着我,双手合十,一个坟墓一个坟墓磕起头来。。。。。。
爸爸的炒田螺。
我丫头喜欢吃棒棒糖。
我小时候喜欢吃父亲的炒田螺。
清明螺赛似鹅,其实是有钱卖肉吃,没钱捞田螺吃。
那时的清明前,我父亲单手把我拎起,直接把我放到肩上,沿着家东侧的小泥路,往东边的大河走去,带我去捞田螺。
小泥路两侧长满了油菜花,我骑在父亲的肩上,菜花整整齐齐随着风摇来摇去,我也在肩上荡来荡去。
路过三座坟墓,父亲放我下来,虔诚望着三座坟墓,满脸严肃,也不顾地上的尘土,直接跪下,每座坟前三个大响头。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那时候的我还是懵懂的年纪,也跟在后面,一板一眼磕头。磕完头,父亲才会带我去捞田螺。
我依旧骑在父亲的肩上,左右荡着,父亲刚刚严肃的脸早已充满笑容,一双大手握住我的腰,任由我摇荡,脚步却没有丝毫紊乱,一步一步向那河边走去。
河边的石头缝里,青苔里,用手一摸,便能摸出大把的田螺。
父亲早已用竹竿,竹片和绳子做了一个捞网。沿着河滩,在水里来回推,一会儿,满网的田螺。
父亲是当过兵的,腰挺着笔直,迈着正步,在河边上来回推着捞网。夕阳照下,一条长长的影子,倒映在河里。
田螺拿回家,要放在清水里养一晚,这样才能让田螺将泥沙吐干净,然后用刷子将田螺表面反复刷洗干净。
后面,就是要把每颗田螺的屁股剪掉。父亲用一把老虎钳,夹住田螺的屁股,
“咔嚓”一声,一颗接一颗。我就坐着旁边,看着父亲剪,口水早已在嘴上打转。
父亲熟练的先热油锅,再加入葱姜和辣椒炒香,田螺,白糖,料酒,老抽爆炒,收汁前加少量的醋,便出锅。
“啜”一声,肥美的田螺肉带着微辣酸甜的味道,在你的舌头上散开。年幼的我力气小,有时候一颗田螺啜半天,吸不出来,满脸憋的通红,只能眼巴巴看着父亲吃着。父亲笑眯眯看着我,慢悠悠抿一小口酒,叫母亲拿出针,一颗一颗将田螺肉挑出放到我嘴里。
父亲看到我吃得满嘴油的时候,竟然用自己的筷子点几滴酒塞进我的嘴里。酒的辛辣味一下次刺激了我,我便停下来不再吃田螺。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田螺性寒,多吃伤胃。父亲看我年幼,怕我多吃了伤胃。
清明祭祖。
我眼前的四座坟墓,里面住在都是我的亲人。
坟头上面插满了纸幡,坟头前摆着贡品,遍地的油菜花中陆陆续续飘出烧纸钱的缕烟,风吹,才慢慢散去。
梨花风起清明,匆匆过了后,生死交替,万物灵长,无需悲伤。
人这一辈子,只有站在这里,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将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