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安安喜欢小马阿夜


    小兔安安喜欢上了书馆。

或者说它喜欢上了有小马阿夜上自习的书馆。因为之前安安也喜欢包容着满架安静的书的地方。不过,现在,它喜欢得要每日都待在书馆里才行了。

安安虽然是只小兔子,可它却不像别的小兔子一样天真烂漫,蹦蹦跳跳的。它是只喜欢安静的兔子。

它再小一点的时候,我们就姑且还把它看作一只未经世事的小兔子吧,其实也是整日里活蹦乱跳的,好不嫌烦。

但后来有一日突然就开化了,睁大好奇的眼睛溜进各种各样美妙的故事书里。

那些故事写得真好啊,它读到某些个角色做出有趣的举动,就咯咯地笑;读到感人的细节就认真地酝酿眼泪,定要在故事的高潮给自己一个交代,玉箸双流。

那些故事陪它长啊长,等它发觉的时候,它觉得自己像一棵小白杨一样,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它走近每个角色,和它们一同欢乐一同悲哀,后来就悟出很多自己的道理。

慢慢地,又快快地,它觉得自己是一只善于老去的兔子。因为它见了好多个一辈子,好像也活了好多个一辈子。它在书里倒过得熟稔而简单。

后来不知不觉,走起路来,它也稳稳庄庄的,不让自己表现得像只小兔子了。

有一次,它去书馆借书。好书在手,随便找了个空位置坐定。看累了,一抬头,对面是匹小马。

再一凝睛,好巧啊,那匹小马它像是在哪里见过的。再一汇神,三年前它第一次来书院报到,一到书馆找书,就遇见它了。

安安毕竟是只兔子,个子矮矮小小的,够不到自己要的书,它左右一看,见到靠着书架认真看书的高个子小马,走过去请它帮自己取书。阿夜把书递给安安,笑着看着它,那是一种很独特的笑。

安安当时已经是个安静内敛的孩子了,拿着书说了声谢谢就赶紧走了,但脑袋里还在想:咦,它,在笑什么呢?

现在,眼前的阿夜瘦极了,比安安第一次见到时还要瘦。但它认真看书的样子好好看。

它的脖子很修长,看书时弯曲的弧度很优雅。它的鬃毛是纯白色的,顺顺滑滑,安安不禁想,要是能摸一下,肯定很舒服。

安安喜欢小马阿夜,不过显然那时它还不晓得它的名字。它看着自己的书的时候,想,小马的名字会是什么呢?它认真地总结到,客观来讲,“安安”两个字和自己的性格还挺像的。那,小马的名字会是哪几个字呢?

安安注意到,小马在书桌旁坐着看一阵书之后,会走到书架行间,取出一本书站着读。它看的是什么书呢?

以后的每一天,安安一日不去书馆,一日心里就不安生,老觉得那一天好像缺了点儿什么。安安对书啊,觉啊和食物的喜爱和精力都为小马让步了。

它每天早早地跑到书馆了,要坐在离小马最近的地方。不过,现在它可不敢直接坐在小马的对面了。

它有些羞怯了。它挑了一个好位置,就在小马的后面。它们是背对背坐的。安安经常会偷偷看小马,只要看到小马的背影,它心里就生出许多细细的欢喜。

安安喜欢让许多事情成为习惯。比如每次坐在固定的位置上,每次一到书馆就拿着自己心爱的一本小诗册,到习室外面轻轻吟诵。

它读完两三首之后,再缩着趾甲悄步走回去。这个时候,就是它正正当当注视小马的好机会了。

小马每次在书架间读的书是有关思学的,是远古时期的动物们零零散散的智慧结晶。安安想,难怪它给人一种安静而忧郁的感觉。应该是思学赋予它的气质吧。

安安也喜欢思学。安安喜欢古旧的东西,书,以及思想。它走到相邻的书架间,取出先哲的《和合书》,打开了第一录。

观察得久了,安安发现小马不是没有缺点的。小马走路时老是低着头看地面。每次向它迎面走去的时候,好像不敢看别人似的。小马走路身子有点向右倾斜,若叫别人来评的话,似有不足之症。

但安安怎么看都是喜欢的。安安觉得它是太孤独了。它似乎还缺少一个朋友。或许,就是自己。

安安突然好想自己仍然是以前那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这样,它就能总挂着笑,明灿灿的向日葵花般的笑,温暖的阳光般的笑,让小马的眼睛一点点明亮起来。

可是,它发现,明媚灿烂的笑好消耗能量啊。似乎安安静静,不温不火才能最持续有效地利用好身体里的光和热。

 可是安安还是想对它好。安安想为它做点点事。它没有想好。

小马总会叹气,不知道别的小动物有没有听到。安安竖起自己的长耳朵,安定下所有心思,为了捕捉小马的声音。它又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呢?安安好想走到它身边,给它一个暖暖的笑,轻轻地摸摸它的头。

但别人肯定会笑它的,小马肯定也会觉得它奇怪。但安安就是好喜欢小马啊,它就是想对它好呀。安安专注地想了好久,但没有得到答案。

最后像总结一切似的,它低头给了自己一枚笑,然后弥补似地摸了摸竖着的两只大耳朵。

安安午觉起迟了些,到了书馆,习室里已经没有多少空位了。它往常坐的位置上已经有别的小动物在学习了。它没有多犹豫,踮着脚轻轻地来到小马对面,将自己的大书包放在凳子上。

它拿出自己的小诗册,来到走廊上,边走边吟。每次吟诗的时候,安安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朵云,轻轻盈盈,干干净净,柔柔软软的。

它今天遇到了这样一首诗:

月明风清,相思相思总随,

不如醉酒,天也地也不知。

安安读这首诗的时候想到了阿夜。自己每天来书室不就是为了时时看到它么。经常地,小马从座位上离开了,什么时候离开的,大概离开了好久,它都留意着哩。

它总是不自觉地想和阿夜有一样的习惯。比如都站在书架间看书,静静的,不发出一点声音。

每次它去看《和合书》的时候,会不时用眼睛的余光注视着阿夜。阿夜有时候会蹲在地上,蜷成一小只,可是还是看得很专注。

安安想,小马专注的样子真是让人喜欢又心疼,它适合做学问,在它专心做学问的时候,它身边还需要一个小伙伴在身边温柔地,善解人意地照顾它。

安安坐在阿夜对面,心思更不在书页上了。它有点想写字,写字能让它静心。安安握着笔,脑袋里想的还是小马。它一写,写了这几句,连自己都没注意:

不如斫其竹,

翦其草,

免使人生谓情老。


安安把这几句诗重复写了好几遍。不知所以地,它来了决断,想给阿夜传小纸条。安安有时是很勇敢的。它将纸翻过一面就写:

你好啊,我的名字是安安。我好像见过你诶。谢谢你哦。感觉你好喜欢看书啊。我能和你交朋友吗?

安安顿了顿,觉得这样写可能会引起误会。它认真想了想,在后面添上了一句:

就是那种能一起分享读书心得的朋友,可以吗?

安安搁下笔,心跳莫名地加快了。砰砰砰,砰砰砰。安安一时之间竟又有点胆怯了。它安慰自己,没什么的,我只是想和它成为书友,我没有别的什么企图的。

这么一想,它郑重其事又小心翼翼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小马面前。它把纸放在阿夜面前的桌子上,阿夜正倚着椅背,侧着身子读书。它没有抬头。

安安知道它是故意的。有一刻,它想让时间倒退三十秒,好让面前的事情没有发生。但安安有时候是一只勇敢而执着的小兔子。它欠下身子,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阿夜的眼睛,轻轻说了一句,你好,转而把纸条放在阿夜读的书上。

阿夜带着询问的表情,微微抬起了头,却只让目光落在了安安的小爪子上,然后把纸条放在了桌面上。阿夜没有看它的脸,更没有看它的眼睛。

安安心里一沉,眼睑垂下,黯然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安安故意坐得很直,它很想知道阿夜读过纸条的反应,却同时又害怕知道结果。它本有无数机会可以观察阿夜,但从始至终只悄悄用余光扫了一眼,只是一眼。

纸条安静地躺在桌面上,就像被全世界遗弃了一样:写信者断不愿收回,收信者却不以为意,其他人又全不相干。安安觉得被全世界遗弃的还有自己。

安安觉得自己失败得有点可悲。它看着翻开的书,上面的字一个个好像只是符号一样。它们名不副实,它们作为象征符号本身失去了意义,因为对那时的安安,它们无法被解码。

你曾见过会流泪的兔子吗?我是见过的。认识安安这一只兔子,我觉得它以前流过的泪水是别的所有兔子流过的总和。不过现在它可能也想排遣排遣,但它发现自己近来已经不储存那些东西了,到要用时,意识到那竟然是必需品。

是什么时候开始遗弃了那些可爱的小水珠的呢?安安给自己交不出个答案。

安安发现自己竟也被什么平均化了,也和到处来来往往的忙忙碌碌的动物一样了:大家都像极了一尾尾眼神空洞的可怜的鱼。

痛苦而自觉;自觉而难自证。

闭馆音乐总算飘进来了。安安注意到阿夜改变了姿势,它正在看自己写的纸条!阿夜的呼吸声有了转变,阿夜是笑了!安安心里陡然一轻,也笑了起来,所有等待的痛苦都如轻烟一般消散了。

安安抬起头注视着阿夜,阿夜仍然没有直视它,但安安知道,它也在看自己。安安很高兴。

安安真想让阿夜看看自己,它觉得自己此刻笑得像花儿一样天真烂漫。这应该会让它有个好心情的。

安安赶紧收拾自己的东西,它不确定如果阿夜先收拾好东西,它会不会等自己一起走。但安安还是快乐的。

安安收拾完东西,就背上书包,走到阿夜旁边,表示自己是在等它。阿夜也在笑。阿夜还是没有直视它。它们没有眼神交流。

它们一起走出书室的时候,安安先说话,但它没有问阿夜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我能知道你是学什么的吗?

思学。

哦,难怪你看的都是那些书啊。我叫安安,你的名字是什么呢?

小马那时手里正拿着一本纸质柔和看起来很熨贴的书,它翻开书的外壳,“阿夜”这两个字安静地落在扉页上。

阿夜,安安痴笑念道。

它们俩相伴出书馆大门的时候,安安站在原地,为后面的学友压住门帘。在它微微侧头等它们走近的片刻时间里,安安没有看小马,但在它想象中,小马挺拔着身子也在等自己,而且,它还大大方方地在看自己。

就只在那一刻,以前读过的所有相关的故事如吉光片羽一样从空中悠悠向它飘来,安安恍惚置身于亘古的时光里。它突然觉得,这就是爱情。即便只是一个人的,于它而言,也绝对不比两个人的有欠真实。

等它赶上几步,走近阿夜的时候,自己却不知道说什么了。它知道阿夜的沉默。它想,虽然自己也不喜欢,但在和它一起的时候,自己是要说话的。可谈话的功夫全在平时,它一时怎么也想不出好话题。显然它们是不同路的。安安明明知道自己离宿舍走远了,可还是想再陪着阿夜多走一段路。

你是学士几年级的?倒是阿夜开口问的。

三年级。你呢?

院生三年级。

啊,都要毕业了呢。

你要考试升院生?

嗯。该安安回答问题的时候,它反而矜持了些。

要考东南学院?

不是。

西南学院?

不是。

那要考哪里?

安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信而谦逊,中山学院。

有志气。阿夜带着点笑说。

安安没有回答,因为它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把握。

阿夜也没有再说话。

临别的时候,安安说:我该往那条路走了,再见。

安安一个人走在夜色静谧的书院里,任晚风温柔地摩挲着自己细密的绒毛,两只耳朵也驯顺极了。

安安一边走,一边抬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道路两旁树上的一片片绿叶,心里好像有和它们逐个打招呼的意味。

各种各样深深浅浅的绿。它在脑海里想象每一片的脉络和纹理,觉得每一片叶子都像花瓣一样美丽。

它要从它们那里获得生机和活泼——这样的品质是它所再不能拥有的,也希望它们能从自己这里分享到一点细碎明亮如星子般的爱——毕竟它们开放地太寂寞。

其实,有时候它是难过的,为着失去了符合自己年龄和身份的青春和活泼。

它的步子极慢,爪子一起一落一定,每一步都真挚而温静。

回到自己的小窝后,安安放下书包,看着书案上洁白的纸张和斜斜立在涂有白漆的木制笔筒里的钢笔,想起刚刚分别时,自己假装坦然,抬头正面看到的阿夜的脸,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它马上坐在书案旁,任空间的距离和柔和的夜色推波助澜,把自己发酵升温的感情全写成了一封信。

在信里,它把想让阿夜知道的和自己相关的事,像葫芦长藤开花结瓜一样,经由笔尖,落在纸上,比如自己是从哪个草原上的哪口洞窠来的,生长的地方有怎样一汪水草丰茂的湖泊,旭日初升时草原上笼罩怎样一片暖橘色的朝雾,夕阳落下时在小树林里的间隙里树叶如何因寂寞显得更绿。

末了,它权衡了一下,决定把自己心底真正的声音诚实地写出来。

我好喜欢你啊,就像喜欢哥哥一样喜欢你。

你安静得都不说话,我也不大喜欢说话。

可是为了你,我决定以后要说好多话。你要回答我,不要烦我哦。

退一步想,你这一辈子遇得到几个像我不知天高地厚这样缠着你的小动物呢?

或许你和我谈着谈着也愿意多和别人说话了呢。我多希望能给你做一点好的事情啊。

安安把信仔细折好,装入亲手做的信封里。它照顾到每一条折痕,好让它们见到阿夜的时候,也是大大方方,体体面面的。

睡觉前,安安看着安静躺在桌面上的信,笑着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下午,安安去图书馆时,见阿夜的书本虽放在老位置,它却不在。安安站在原地想了几秒钟。

周围的书友活动着,而它像密度极大的质点静止不动,一时间好像成为了图书馆吸收一切声音、安静未知的黑洞。

而后,它打定了主意,打开书包取出信,若无其事地放在了阿夜的桌子上,然后自己去找位置坐定。

安安以为自己很坦然。它拿出小诗册,开始进行每日必做的功课。它打开书,开始读下去。等它翻了好几页之后,安安突然发现自己丢了一样东西。比前几日丢得还彻底。

它看着泛黄书页上似曾相似的笔墨,明白过来,自己被拒之门外了。

书山路稳,书院景幽,不论贫富贵贱,院门但扣即开。但若来者形神不一,行事之间必畏畏缩缩,书自有爱憎喜恶,一时恼了,把可鄙的推将出来,关在门外,小惩大戒。

不过,安安并不十分伤心。因为有阿夜。这一日,它比什么时候都要热衷于让眼神追随阿夜,把心思倾注在阿夜身上。

阿夜先是站在每日必去的书架前读了一两个时辰的书。刚开始站着,站累了蹲下,蹲累了终于安生地回到位置上坐着看。

现在,安安只能看见阿夜的背影。从它的动作来看,它对那封信的到来并不十分上心。安安也不急着难过,因为之前已经有了经验。

中午阿夜出去吃饭时,安安没有立刻跟着它去,因为它还没有准备好,没有勇敢到走到阿夜面前说,我能和你一同吃饭吗。

而当它出馆的时候,正好遇到阿夜回来。它迎面注视着阿夜,咧开嘴唇,露出两瓣可爱的门牙和自己最干净的笑。

下午回来时,它在路上捡了一瓣木兰。它挑的最好看的一片,形状完美,新鲜饱满。

它小心捏着,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等会儿可以在上面写一句诗,将它做成标本,送给阿夜。它回座位时,注意到阿夜桌上的信不见了。许是收起来了。

我无法细致描述安安那日的所有漫长曲折的等待,因为它向我倾述这个故事时,自己都难以理清时间。是的,它在那一日落入了一个圈套。

那个圈套由来古老。

安安表面宁静,内心热切,直到等来了晚上书馆闭馆音乐。

于是安安开始收拾文具。还没收拾到一半,阿夜突然站起身,立马装好书本水杯,背上那个书包大步踏了出去。

安安加快了速度,等它急急走出书馆大门张望时,阿夜的背影已经在昏昏夜色里不真不切地,快速地消失在了拐角处。

安安站在昨晚阿夜驻足等自己的地方,摊开爪子,那片在厚厚的典籍里被压了半日的花瓣已不再素白。

它像负伤似的,满身是单薄的褐色。但上面的文字倒还勉强可辨识:


昨夜长笛,桥边花落。



再一日。迎面遇着阿夜了,不管安安怎么笑,阿夜始终不动声色,亦从不直视它。

下午饭后,安安在走廊念书,读累了抬头看去时,发现阿夜走远路,绕过自己,进了书室。

安安明白了,阿夜在躲自己。

晚上睡觉时,安安想,应该是那封信把阿夜吓到了。

阿夜可能以为那是一封情书了。安安这才觉得自己说话鲁莽了些,有了情感,像头冲冲撞撞的小兽,就要将其真实地发表出来。不过安安心里却没有给那封信寄与表白的希冀。它知道,自己还没有成为最好的自己。

翌日,安安没有去图书馆。

隔了数月,安安愿意再以笑容迎上去。

那是个节假日。

好多学友都出去玩了,但安安知道,阿夜没有。阿夜一定还在书馆里。

当它小心翼翼地走向书馆时,安安心颤颤的,觉得每一步都在向自己申诉着“你身上开着花,你要矜持”的美丽和脆弱。

在卷起书馆门帘的那一刻,它看到了阿夜。笑着说话的阿夜。看着别的小动物笑着说话的阿夜。

和它说话的那只小鹿真好看啊。它身上的斑点花花的,真美,它的腿修长而活泼,它的身子明丽而灵动。

原来阿夜是会看着别的小动物笑的。只是不会对自己这样罢了。它以前以为阿夜不喜欢说话,原来也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从此打住吧,安安告诉自己。

安安赶紧走进书馆,匆匆借了几本书,复又急急走出了书馆。

从此,安安像把书馆遗忘了一样。

它笑着打趣,可能自己是故意的。

然后好久以后的某一天,安安去食堂吃饭,来到一个窗口点完菜后,回头突然看见一身素白的阿夜。

是你啊,安安大方笑着,粲然看着阿夜的眼睛。阿夜也微微眯笑着看它。

安安端了自己的餐饭,远远地选了一个位置,拿餐具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多拿了一双。

它走到阿夜面前,伸出一只小爪子,说,对不起,我以为这边没有,所以拿的时候顺便多给你拿了一双筷子。

阿夜仍然没有说话,它笑着看了安安一眼,接过了筷子。安安低着头,嘴角微微挂了一弯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那是它们最后一次见面,因为那时阿夜作为院生已经毕业了。

安安说这像是一场美丽的梦。美好的梦总让人想把它当作是真的。安安自己不想动手记下它,因为害怕写着写着,它就碎了。所以安安把这个故事告诉了我,请我将它记下。


当我把写好的故事给安安看时,它是美的,安安说,我喜欢它就像我喜欢阿夜一样。

我是写故事的人,安安是童话里的安安,阿夜是安安的阿夜;这一切,就像你是看故事的人一样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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