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回熙凤庆生,为何演《荆钗记》?

熙凤庆生唱戏,为何演《荆钗记》?

曹公设计这出戏,也大有深意,并非闲来之笔。

第一,有人认为《荆钗记》实是《金钗(钏)祭》的谐音。我个人同意这种解释。宝玉一大早带着酩烟到在水仙庵唯一稍洁净之处井台上祭奠跳井自杀的金钏儿。因为九月初二,不仅是熙凤生日,也是金钏儿生日。第30回,宝玉和金钏调笑的时候,被王夫人看见,王夫人打了她一个耳光,并要将她遣出贾府,她不堪屈辱投井自尽。宝玉自当有愧。

第二,为下一回凤姐撞到贾琏和鲍二家的偷情,作为“变生不测凤姐泼醋”的伏笔对照,岂不精彩?如此风光无限的女中之凤,却难得丈夫的独宠。从夫妻感情角度来讲,熙凤是无法与钱玉莲相比的。《荆钗记》叙述的王十朋、钱玉莲的故事。钱玉莲拒绝巨富孙汝权的求婚,宁肯嫁给以“荆钗”为聘的温州穷书生王十朋。后来王十朋中了状元,因拒绝万俟丞相逼婚,被派往荒僻的地方任职。孙汝权暗自更改王十朋的家书为“休书”,哄骗玉莲上当;钱玉莲的后母也逼她改嫁,玉莲不从,投河自尽,幸遇救。经过种种曲折,王、钱二人终于团圆。《荆钗记》歌颂了“义夫节妇”生死不渝的夫妇之爱。

第三,《荆钗记》中有一出叫《男祭》,写王十朋以为钱玉莲投河已死而在江边祭奠。黛玉看到这一出后,便与宝钗评论戏里的事情:“不管哪里祭一祭罢了,必定跑到江边子上来做什么……天下的水总归源,不拘哪里的水舀一碗看着哭去,也就尽情了。”黛玉这话实则不闲,是故意说给宝玉听的。黛玉早知道宝玉大早晨出去看什么了。她的意思是说,要祭奠金钏儿,何必非要找口井?“宝钗不答”,是因为她当然能听出黛玉的弦外之音,能听出这根本不是在评论这一出戏,而是在编排宝玉,于是装聋作哑。可见,宝钗也是知道宝玉行踪目的的。宝玉听了,并未接话头儿,而是赶紧地“回头要热酒敬凤姐”,以闪躲这有些尴尬的情形。这几处微妙细节,读来甚是过瘾。


熙凤生日,却不离“死”

凤姐生日这天,为哄老太太高兴,大家都随着老太太的提议随了份子钱,张罗演大戏,喝美酒,好好热闹热闹。但就在这样喜庆的日子,却多次以“死亡”这个不吉利的字眼儿来点缀映衬。

一是,宝玉祭奠跳井自杀的金钏儿,玉钏儿在别人大喜之时黯然落泪。不着急给活着的叔伯嫂子、舅家表姐熙凤庆生,却急着去祭奠冤死的亡灵。这也是宝玉“情不请”的表现吧。

二是,宝玉私自离府,公开的瞎话是“北静王的一位爱妾昨日没了,给他道恼去”(注: 道恼,向遭遇不幸或不快事情的人进行问候安慰),虽然这应是事实,否则这样的事也不是瞎说着玩儿的。这也是“死亡”。

第三,《荆钗记》中的钱玉莲抗婚投江欲寻死,但终为所救。这个可算做“半个死”。

第四,演完《荆钗记》里的《男祭》一出时,引出黛玉点宝玉的话,又扣“祭奠”之语。

这多次以死、以祭奠之文作为庆生大喜之日的点缀映衬,不知曹公是否又在暗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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