婕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阳台上摆弄自己的花花草草。婕是我的研究生室友,自从她结婚之后,我们就没有怎么联系了。我按下手机的接听键,电话那边是婕略显疲惫的声音。一阵老朋友重逢,客气的寒暄之后,婕表明了她的来意,她说想跟我见面聊聊天,我当然知道,没有这么简单。
在一家静谧的咖啡店再次见到婕,是她结婚的三年之后了。此时的婕更加成熟了,也更加知性,只是言谈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忧伤。婕开门见山地表明了她约见我的目的,“听说你现在写情感类公号。我看了你发在朋友圈的几篇文章,真的写的很好,我记得你读书那会儿就特别喜欢写东西。”我笑了笑,算是对她的回应,此刻好奇心驱使我当一个倾听者,我给了她一个眼神,然后鼓励她继续说下去。“我今天请你来,就是想告诉你,或者说想想你倾诉吧。我离婚了。”这几个字无比简短,却掷地有声,我首先是惊讶了一下,转而又开始有些理解,因为婕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敢说敢做的人呀。
研一的时候暗恋一个学长,于是走上了疯狂改造自己的道路。觉得自己体重不理想,就去跑步,风雨无阻。觉得自己牙不齐,就去矫正,我们全宿舍的人都笑话她是“大龄钢牙妹”,就这样戴了研究生三年。后来确实逆袭,从一个微胖的黑妹变成了低配版的白富美,变美的婕也确实吸引到了她的学长,两人在一起之后,成了一段传奇,然而这段传奇却在学长出国读博之后戛然而止,婕后来也念了博士,再后来回国安顿,相亲认识了现在的先生,哦对,应该是前夫,当起了全职太太。前夫长相和婕很般配,同时也是生意人,家境殷实。婕的这段人生后来成为了圈子里人生赢家的范本。
那时候的婕的印象在我的脑海中并没有淡去,相比起来,现在坐在我面前的婕更多了一种阴郁的美。思绪回到现在,我按耐住似乎要喷薄而出的好奇心,问她“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婕长叹了一口气,娓娓道来,“那会儿念完博士回来,已经30岁了,家里人表面上不说,背地里暗示了很多回。我一直拒绝,觉得缘分这种事情强求不来。后来母亲给我看了前夫的照片,眉宇之间竟然和学长有些相似,我便赴约了。相亲的时候感觉还比较聊得来,再加上家里人觉得他条件不错,又很着急我的婚事,就匆忙定下来了。其实我一直不知道我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婚姻生活的一地鸡毛早就把最初的新鲜磨光了。他开始晚回,而我开始夺命连环call。然后他开始彻夜不归,每次回来都是一阵酒气,夹杂着刺鼻的香水味。我想要的蓝风铃的香水,他带回来给我的是梨花味,就跟某一次他半夜回来,身上的味道一样。我们越来越没话可聊,声嘶力竭是我们唯一的沟通方式。后来吵累了,就彼此伤害,比如,我看你敢不敢离,你身上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我赏赐给你的,你连娃都不生,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我那时就在想,为什么我明明知道他已经不爱我了,还要苦苦纠缠。我想可能是因为我一直都是为别人而活的吧,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
我点了点头,轻轻地握住婕的手,说“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婕沉思了好一会儿,望向我的眼神有些空洞和说不出的迷茫,“不知道,他离婚的时候给了我一笔钱,我想,先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吧,人生这么短,我得为我自己活一次。”说完她给我看了她的愿望清单,上面写满了她曾经想做却没有做的事情。我感到有些讶异,“这么多愿望,你不觉得现在才做太晚了吗?”她笑着说,“我早就想好了,如果一直不做,就会一直带着遗憾生活,而如果做了,那么每天都是余生最早的开始。”我表示赞许的点点头,这才是那个无所畏惧的婕。
后来,婕的朋友圈全是记录她的挑战记录,比如烤得歪歪扭扭的蛋糕,弹得很难听的尤克里里,读完的100本书,去到非洲大草原。我不知道婕完成她的清单需要多久,但我知道,现在的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自信,都要美丽,都要快乐。后来婕发了一张在塞班岛潜水的照片,配的文字是,“人生中最遗憾的,不是那些必须要做的事,而是想做却没有做的事,塞班岛原来这么美。”我评论她的文字是“人生有些事,永远都没有太晚的开始”,我由衷为婕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