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说:“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我不要来生,我想做一棵树,此刻就想,过去,现在,未来都想。
我想做一棵树啊,哪怕是一棵瘦骨嶙峋,被风一吹就摇摇晃晃的树。要站在小时候长和小伙伴去的那个山坡上。那是最好的视角,在那可以看到整个村子一年四季的样貌——秧苗青了的时候按照时令栽秧,在河边摸鱼翻螃蟹的小孩子,池边刚开的莲花,熟透了的挂在藤上的黑葡萄,晒谷坪上家家户户趁着太阳正好用挡耙扒开的新收的稻谷,快要落光的板栗,还有冬日里从土里冒出的笋,和着肉下锅,又香又脆。
站在那,从一株树苗做起,要长成和吴家爷爷屋旁那棵老古树一样的参天大树,那就可以见证村子从那时几家几户的小村落到今日家家都住上了干净便捷的砖瓦平房,那时的小孩子的童趣便是顶着大太阳在田里摸泥鳅,而现在的小孩子却是在家里吃着夏日里的冰镇西瓜,看着动画片,那时的树啊,只要有阳光,有雨露,便使劲地生长就好了,而现在的树,要向阳,要雨水,却还要畏惧酸雨。我想做一棵树啊,不只是简单地成为众多树里普通的一棵,我还想贪心的长得最高,最大,我想成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最钟情的荫蔽,我想站在这里,始终如一地望着那条通向外面的路,很远,很远。
在还是苗的时候便被安排好了,该去哪,该长成什么样,要被刷上白色的醒目的漆,要长得笔直而挺立,要每天都吞下无数的灰尘,要一辈子都安安静静地不为风摇,不为雨动。我想做一棵树啊,只是一颗伫立在路旁的平淡无奇的树,安静,无声,而又寂寞。在春天的时候发芽,给这座钢筋、水泥、混凝土气息浓厚的城市添几分绿意,在夏天的时候葱郁,多一些荫蔽,怕万一这柏油马路又被晒得冒烟了,或者能给行路匆匆的人挡住些烈日的无情,在秋天的时候诗意纵横,时节到了便落几片黄叶,不动声色的飘进别人的照片里,在冬日的时候,拥抱白雪,随万物入眠。
就成为这千千万万行道树中最为普通的一棵吧,陪伴着这个城市的成长,守护着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很久,很久。
让我成为一棵树吧,或是杨树,或是樟树,不必像胡杨那样千年不朽,也不必像桂树那样芳香万里,只要简简单单的,扎根于大地,足矣。
就做一棵树吧,要生长在从家到这个城市的路上,每天看着来来往往的列车,进站,停下,开动,出站,络绎不绝的旅人,下车,上车,回家,远行,向远处望去,知道那是我曾生活过的城市,那里充满了记忆的味道,转身,又能看见家的方向,那是最温暖的港湾,有着最温暖的怀抱,这样,才能既能勇敢地去追我心中一直渴望的东西,又能心有栖息的地方,才不会是到哪里都是流浪。
就让我成为这芸芸众生里最普通的一棵树吧,发芽,生长,茂盛,结果,等风来的时候,就让鸟兽带着我的种子去世界各地看一看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就做一棵树吧,要站在这里,从始而终。
我是一株树啊,不为一股风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