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老家村子不大,两条纵向的长街,十几条横向的胡同。每条胡同住有六家人。我们胡同里的几家人相处的特别融洽。邻居爷爷对我们的照顾我以前“作文已记之"了,他家的奶奶我也是印象很深的。
邻居奶奶身形高大,说话声音很响,干活有劲。我特别好奇的是,她虽然和我奶奶一样,穿着斜襟的蓝色或灰色布衫,同色的裤子,脑后挽了个圆圆的发鬓,但她却是一双大脚,走起路来噔噔有声。我曾经好奇地问过她:“你的脚为什么这么大?”邻居奶奶说:“这是解放脚,是缠了没几天,国家让把脚放开了,所以脚就大了,你们现在闺女娃多享福,省的受缠脚的罪了。"“那放脚疼不疼?”我这个好奇宝宝紧追不舍。"刚放的时候当然疼了,时间长了,慢慢就受下了。”邻居奶奶一边说,一边扛起农具,准备下地干活。
那时候成了家的女人很是辛苦,天天去到地里,和男劳力出同样的力,受同样的累,下工后回到家,急急洗漱一下,还要赶紧做一家人的饭,抽空还要喂鸡猪牛之类的家畜、洗洗涮涮缝缝补补,那时候还没有剥玉米籽和花生豆的机器,晚饭后,围在一起剥玉米和花生是村里人的固定模式。妈妈平时在忙这些,邻居奶奶在忙这些,村里的女人们都是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辛苦。
那时候的人们,吃饭时大都会坐在胡同里边聊边吃,那时候生活比较清苦,下饭的蔬菜是不多的,同胡同里有一家的老太太,有时吃饭不吃菜,只是撒上一小把盐下饭,为了攒钱给儿子娶媳妇。我有时端着饭碗溜达到邻居奶奶家,如果看到她家有腌的山韭菜,就拨一些放进玉米糁汤里,呼呼噜噜一大碗饭就见了底。邻居街门外面有一棵小叶杨树,每到春天,我几乎天天跑树下张望,边看边问邻居奶奶:“可以吃了吗?”。终于等到了回答可以吃的时刻了。邻居奶奶用长把镰刀钩下来一枝枝嫩枝条,然后捋下嫩叶,开水氽一下,凉水投凉投干净,就可以放入调料吃了。小时候一直觉得这个是无上的美味,长大后还一直念念不忘,直到有一次我问别人:“小叶杨嫩叶你小时候吃过吗。”"吃过"“好吃吧?”"不好吃,有点苦",可是我的记忆里的小叶杨一直是清香清香的,不曾有半点儿苦味。也许是记忆自动选择滤去了过往生活的苦涩,留下的只是美好的、温暖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