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痖弦的秋歌里,我的名字叫暖暖

秋歌
——给暖暖

落叶完成了最后的颤抖
荻花在湖沼的蓝睛里消失
七月的砧声远了
暖暖

雁子们也不在辽夐的秋空
写他们美丽的十四行了
暖暖

马蹄留下残踏的落花
在南国小小的山径
歌人留下破碎的琴韵
在北方幽幽的寺院

秋天,秋天什么也没有留下
只留下一个暖暖

只留下一个暖暖
一切便都留下了

买了一本台湾洪范书店出版的《痖弦诗集》。

一口气读完,灯光都累了,下半夜的残月只够读上最后的一篇。

读完只觉得把春秋冬夏,村庄麦田和城市霓虹,耶路撒冷和罗马,河南南阳和吕宋岛,莎士比亚里尔克和李白杜甫,猎户座和大江大河,灵魂的高地与俗世的深渊都一一直视过了,不,不是我直视了它们,是它们俯视了我。

这个生于1932年地道的河南南阳人,他是如何在青春年华写出如此精彩的诗句?

读他的诗,是被美神怀抱着的。紧贴着她那软软的有着柔美曲线的胸,双手乖乖地垂着,虔诚地在她的眼神里沉沦,而灵魂,却掩藏不住地震颤,因了那心跳的有力,那从深海传出的击打。

我睡着却醒着。

我被宠着也被虐着。


在痖弦的诗里,我希望自己是那个叫做“暖暖”的丫头。

暖暖在一棵黄栌树的底下,数着变黄的叶子,风一调皮,暖暖就多数了一片,鸟儿一闹,又多数了一片,云彩凑过来,咦,怎么多了一片红叶?

暖暖急得直跺脚,眼睛揉揉,睁大,秋空被涂花了!莫奈的花园,梵高的麦田,马远的水波纹,余冠中的白桦林,还有暖暖手里的涂鸦。

暖暖拾起一枚从宋画里飘落的锈叶,小心翼翼地揣进口袋里。口袋里装的都是暖暖的故事,一掏出来,就叮玲玲响,像翡翠,像琉璃,山坡上滚动着暖暖的笑,四季,就裹在笑声的外面,让暖暖,这个喜爱在山林间赤脚的丫头,从不受到碎砂石的伤害。

于是,天下的秋天都离开了,唯独人间的暖暖留下了。

暖暖,是个可爱的丫头,属于秋天的。

痖弦,是个怪诗人,属于春天的。

“从徒然的修辞上的拗句伪装深刻,用闪烁的模棱两可的语意故示神秘,用词汇的偶然安排造成意外效果。只是一种空架的花拳绣腿,一种感性的偷工减料,一种诗意的堕落。”

春天的生命没有功夫修饰自己,只遵从了内心深处的召唤和梦想,只听一个神的话,那就是生命的本质。

“如果一时间没有对生命本质的体认,宁愿甘于淡泊。”

人何时会有对于生命本质的体认?诗人没有说。

没有人会告诉我们,但是每天扛着一副死去的脑袋,别说至高的神,就连一枚即将飘落的叶子,都懒得看我们一眼。

诗,到底是什么?是生活本身,也是灵魂本身。

so,我庆幸自己尚为遇见一本好书而兴奋不已,我庆幸能看到微物世界的美,我庆幸能看到人间的暖——

说到底,我庆幸自己有心有肺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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