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榜,起源于唐朝科举盛行年代,意指考试阅(评)卷结束后,朝庭张榜公布时,公榜名单中没有名字的考生,即为落榜生,简称“落榜”,也叫“落第”。在现代,落榜是指参加国家各类考试没有达到最低录取线的那一批人。不论是落榜,还是落第,或者说名落孙山,都是考场失意,落魄归乡,要么来年再战,要么终身与仕无缘。其意之惨,其心之酸,其身之悲,都是很难用文字来表述的。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和八十年代初,随着高考制度的恢复,无数个当代青年遭受过落榜之痛。因为历史原因,这一代人没有打好文化知识基础,壮着胆参加高考,成千上万的人都是落榜生,绝大多数落榜生只能失去进入高校深造的机会,在社会主义建设的各行各业发光发热。在我们农村中学,那是99%以上的青年落榜都是回乡务农,还不包括那些不够胆去考的那一部分人。所以,落榜基本上就意味着学生时代的结束,“七斤半”时代的开始。当然也有极个别青年通过当兵和招工改变命运,也有极少数同学屡败屡战,继续复读,直至中榜。
话说一九八O年七月九日傍晚,结束了人生第一次高考的我,回到中山中学,收拾好了自己的物品,扛着木箱,离开学生宿舍,结束了红岭上中山中学五年的寄宿学习生活,在宿舍楼边上等同村的同学一起回家时,我们敬爱的炳球老师正好路过,很关心地问我考得怎么样?说实话,这个问题,从考场出来,就是我一直思考的问题。每门科目考完,我自己都会在心里默默地估计一下分数,加英语,总分应该有315分上下,若按去年的录取线,有可能达到大专分数线。那个时候,和现在不同,是先划分数线,再体检,再填报志愿,然后等录取。没有上线的人,连填报志愿的资格都没有的。
望着一直关心我的炳球老师关切的眼神,我红着脸说,没有考好,把自己默默的估计的分数情况告诉了他,并告诉他,不一定准确,他是我告诉的第一个人,请他保密。炳球老师安慰我说:“放心吧,考完就好了,赶紧回家去,八月初来学校看成绩通知。” 然后,同村的阳发从宿舍楼里出来了,我们扛着箱子走出了学校大门,离开了学校,随着公路边上和我们同样的人群往杨柳陂方向走去。
走出校门那一刻,我回头望了一眼熟悉的、在这里学习生活了五年、留下无数青春成长故事的校园,和阳发大声地说了一声:“结束了,回家吧。” 回到村子里,碰到的每一个人,都和炳球老师一样,都会关切地问同一个问题“考得怎么样”,只不过这些朴实的乡亲问的更直接,“考取了吧”,“不用作田了”,“要请客啊”。面对熟悉的热情的乡亲,我早就想好了应答用语,那就是“还不知道的,考得不好”。因为“很会读书”的名声在外,村子里的很多人都认为我们肯定能考取大学,肯定不用在村子里作田了。回到家里,除了母亲偷偷的问过我,其他兄弟姐妹,包括父亲都不敢问我。
那个时候,分田到户的春风还没有吹到这个闽西山区的小山村,杨柳陂还是生产队集体劳动。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随大哥去生产队出工,抛开所有的愁绪和烦恼,扎实的拼命的挣工分,把自己累的很很的。但是,每当夜深人静或清晨醒来时,考卷上的试题,每一题的答案,究竟考了多少分,录取线是多少,还是在自己的小脑袋里转来转去,生产队双抢的活怎么累,怎么苦都无法驱散。而且,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八月初一天天临近,这些问题越来越越讨厌,心情越来越烦燥,是落榜还是高中,如果落榜,应该怎么样应对?尽管自己无数次地安慰自己,听天由命吧,命运掌握在改卷子的老师手里,但心中何止一万次地祈愿录取线低一些,祈盼幸运之神能眷顾自己。
应该是八月一日傍晚,我从龙头湾插完最后一块田的秧苗,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远在山里的家中,刚进门,小弟弟就告诉我,高考成绩出来了,贤古叔叔和三古头都考取了。小弟弟口中的贤古叔和三古头,是良贤和建光,都是我的发小和同学。听到弟弟说他们俩都考取了,又没有说我,我的心顿时紧张起来,觉得大事不妙的我,连招呼都没打就往山外的村子里走去,而迎接我的消息是毫不留情的落榜打击。
原来,建光因为去年高考差一点没有考取,他那部队转业的、在县城税务局工作的其华叔叔,一直关心着高考成绩放榜,近水楼台的其华叔叔,第一时间就把我们村子里参加高考青年的成绩搞清楚了,当然也是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到村子里,在建光家后面的小山包上,我知道了其华叔叔传回村子里的消息,建光,良贤,岩古,兰玉和曾家塅的炳东都过了分数线,只有我和阳发没有达到分数线,究竟差多少,他也不知道。那一刻,十几天的焦虑和期待变成了落榜的现实,整个人都懵了,都不记得有没有祝贺建光,也不记得是怎么从村子里回到家里的了。
那天晚上,是我青年时代经历的最黑暗的夜晚之一。从推门进屋到自己装饭吃到进房间到天亮,我没有说一句话。母亲在我吃饭的时候就安慰我了,说不要着急,今年不行,明年再考;父亲应该是临睡之前进了我的房间,对着发呆的我说,作田也很好,下半年可能要分田到户了。父母宽的安慰,更加让我万分愧疚和不甘,小学五年,中学五年,还真的是“十年寒窗”,父母亲及一家人为了我读书一直承受着生活的各种压力。今天傍晚的消息,会成为明天村子里的重磅新闻,父亲还好,平时就不大说话,而一向爱面子的母亲,则肯定会遭受非常没面子的打击,一想到这里,更加心如刀割,难以入睡。
天一亮,不甘心的我就出村子了,往中山中学走去,本来想去学校看一下成绩通知,核实一下究竟考了多少分。但是,走到三角坪时,碰到了一个昨天下午去过学校的同学,他告诉我,我考了309分,距录取线312分差3分,他还安慰我,可以回中山中学复读,去年七九届没有考取的谁谁谁,今年都考取了。听到这个结果,我也不想去学校了,而且那么早也没有人,转身就去大姐家里去了。亲爱的大姐当然没有责怪我,而是和父亲一样宽慰我,说他们村子里很快就要分田了,只要人勤劳,生活就会越来越好。
大姐的话,让我冷静了下来,如果分田到户,家里有田,只要勤奋劳动,也不是生活不下去,毕竞能考取大学的只是少数人,既然自己不属于这里面的少数人,就必须认命。于是,在大姐家吃完早饭后,径直回家,坦然大方,厚着脸皮继续在生产队里挣工分。可是,我差3分的消息很快就传回到村子里。于是,几乎村子里所有人都鼓励我,只要象三古头一样,去复读一年肯定也能考取。很快,村子里上了分数线的同学的录取通知书不断来到,两个本科,一个大专,两个中专的消息,再一次让杨柳陂名扬乡里。而我这个差3分的人,会不会、能不能去复读又成为村子里乡亲议论的话题。要知道,在那个年代的农村,家里能考出一个大学生,那真是“鱼跃龙门”,一步登天。
就在这种议论的煎熬下,很快,八月份就快结束了,九月一日就快到了。尽管我在表面上拼命地干农活,似乎决心把“广阔天地”当成奋斗目标,但内心依旧羡慕已经考取的发小,想着他们很快就能走出乡关,走出大山,去山外面的世界继续读书了。有一天,我和父亲在岗头上老菜园翻地,看到父亲心情不错,我柱着锄头把,跟父亲说,我还是想再读一年,也许明年能考上。记得父亲同样是柱着锄头把,抬头望了望天,然后看着脚下肥沃的刚翻过来的沃土,拍了拍锄头把对我说:“还是这个七斤半可靠啊。” 然后就不再言语。我也抬头望了一下天,看了一下脚上的泥,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可是,每个人的命运,冥冥之中是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牵运着。就在我听说语文老师谢宝达,数学老师陈安妮,802班主任、历史老师钟国本也调到武平一中去了,回中山中学复读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正准备把诗书之心彻底收起时,已经调到武平一中任教一年了的英语特长班的吴国珍老师夫妇,出现在了我们杨柳陂,来到了我的家里,给我的青春年华带来了新的希望和新的期盼。至于接下来,我的青春,我的高考人生将有如何突变和转机,请继续关注明天的《青春故事——高三文科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