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讲一个故事,
关于很小的时候。
我离开了老家,去了广东,一个小小的城市,肇庆,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城区,现在想起来,的确挺破旧的,街道还很烂,没有红绿灯,臭水沟充斥着大街小巷。炎热的夏天,我不喜欢穿鞋,赤着脚到处跑,云层很低,不知名的飞虫子密密麻麻聚在一起, 低低的盘旋着。
那时候爸妈的饭馆生意还很好,每天来吃饭的客人都好多好多,放学回来的我,把作业本摊在桌子上写作业,无论桌子擦的,作业本的封面总是会沾上厚厚的油渍。
我的童年,穿梭在上下学的路上,广东的雨季,雨量大且时间长,道路会突然变得泥泞,有一次放学路上,穿着凉鞋陷进了泥潭,看着自己慢慢的陷进泥潭,哭的哇哇乱叫,一个大一点的哥哥抱着我扯了出来,鞋子却被深深地陷进了泥潭,只能光着脚走回家,
很难过的告诉家里人:好险,我今天差点就逃不回来了。
某天上学的路上,我穿着雨衣慢慢走着,路上有一只死去的羊,一周过去了,它长出了密密麻麻的蛆虫,又一周过去了,它成了一副完整的骨架,我用我的长柄雨伞戳了戳它的头骨,碎成了好几块。
年纪小的时候,对未知事物总是有着无限的好奇心,总是能遇见很多奇怪好玩的事情。那时候家里饭馆挨着一家制鞋厂,我和一些工人的小孩一起上学,在掀开的井盖里,看见过金色的四脚蛇,后来每每想起,都觉得很神奇,好像在自己的童年里,遇见了一个神灵般的生物。
学校的生活总是枯燥且重复,上课的时候总是向往着小卖部的零食,小时候总是拖着鼻涕,小卖部的叔叔总是操着粤语叫我“鼻涕虫”,我总是把零花钱花在一种可以抽出水浒传人物卡片的干脆面,花在各式各样的玻璃球上,花在5角钱抽一次奖的转盘游戏上。
学校的花坛底角有很多幽深的小洞,我和朋友一起用树枝掏,癞蛤蟆会一蹦一 跳的出来, 我们一群小男孩用塑料袋套住手,拿去吓女同学,并为自己的小小恶作剧感到骄傲。
学校周围很破旧,简陋的房屋,周围住着居民,很多人踩着自行车穿行在人群中,旁边有一栋居民楼,天气好的时候,会有人晒衣服,五颜六色的衣服,各式各样的内衣内裤在风中飞扬,我们就在楼下打弹珠,扇卡片。
时间仿佛就这样悠闲的度过。
但是三年级的时候收到通知,小学校区要被拆除了,我们要去新的校区,我有点难过,因为这样,我就要离开教了我三年的班主任了,她是第一个发现我绘画天赋的人,第一个鼓励我,第一个对我年幼时期的小小成就予以肯定的人,
她是个温柔的老师,笑起来就像撩动树叶的一阵风。
可是就要离开了,真的很让人不舍。
是校门口那棵开满木棉花的木棉树,
是教学楼下面,有人叫卖关东煮。
是同桌女生被我抓住手臂,恶作剧的轻轻咬上一口,羞红了脸。
我都要说再见了。
新校区很大,很漂亮,新的同学也更多,因为离家更远,教学条件也更好了,我开始坐校车上学,每天早上从家里吃完早餐,推开饭馆的卷帘门去上学,有时候是在外面吃,一大清早早餐摊就营业了,我最喜欢的肠粉,一次要吃两份。
新学校,我穿上了新校服,开始有了新的校园生活,也许是比平常小朋友早熟,我开始对生活敏感,总是因为身边的事物变幻患得患失。我开始沉迷写日记,学校那时候有一种东西,叫校刊,我开始试着发表自己写的一些东西。
好像自己从小对阅读,音乐,绘画都很有兴趣。当我开始开始展露一点点过人之处的时候,我就开始得到了身边的同学的表扬。
那时候好像是友情最好的时候,一次市里的语文竞赛,因为没考好的而不能参加竞赛,朋友会主动把名额让给我。当然我最后还是很争气的拿了第一名。
小时候也有叛逆的时候,因为英语老师是个不好看又脾气暴躁的女人,热衷于对成绩差的学生进行体罚,朋友在教室门上放了一摞书,期望老师进门的时候被砸到,老师发现了以后,气急败坏的把班上的人叫到操场上罚站,太阳很毒,汗水浸透校服紧紧贴在身上,烦闷又疲惫,却没有一个人向老师打小报告。
六年级的时候,我们班负责打扫厕所,我一定是抢着去,这样可以逃掉一节最讨厌的英语课。
英语课代表登记未交作业同学名单的本子上,我总是悄悄划掉了自己的名字。
新校区的生活,虽然每次成绩并不理想,但是也慢慢认识了很多朋友 ,依旧很开心。
但是因为学籍的原因,我不得不转学回老家读书。
我不太喜欢悲伤的离别场面,小小年纪居然会觉得这样很矫情,我一个人悄悄走了,没有和谁说,只是后来在老家收到了朋友寄给我,没有我的那一张小学毕业照,抚摸着照片,好像记忆中的人,重新复活,一起玩耍的同学,一起装帅耍酷的好朋友,有过好感并一直恶作剧她的女孩,都变得生动了起来。
我想,每个人都有崭新的生活,在失去曾经拥有的一切是,你也在重新拥有新的生活,有东西在慢慢抽离,也有东西在你的生活中,重新发芽,抽枝,开出新的花朵。
新的学校,新的同学,新的生活环境,
每周一,会打着手电,走山路,去上学,每周五,再走山路,回家。家乡的的人比较少,往往隔着很远的距离才会有一两户人家。
后来奇怪的是,我意识到一个问题,
我:爷爷,每次上学我路过**那个坡的时候,无论多早都会看见那间屋子灯亮着。
爷爷:那家人早就没人住了,老人家都去世了。
我心里一整狂跳, 后来每次路过那一节路,我都会飞快的跑过。那时候已经通了公路,漫山遍野都是啪嗒啪嗒,匆忙奔跑在山路上的脚步声。
初中是我在学校的时光里,为数不多,努力学习的时候。
是为了一个女孩。
我做了万全的规划,好好学习,一起上同一所高中,再一起上同一所大学,再结婚生两个小孩。
我想我会好好努力。
直到最后,我们也没有在一起。
但是,长大了的我慢慢明白了,一个人出现在你的生活中,参与了你的生活,也成为了你某段时间里独立的目标,甚至成为你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本来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我们总是在不断的心里暗示自己:我们曾经为了喜欢一个人,去做出了努力,最后没有达到目标;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慰籍:我是因为这个人,才变得对感情不再抱有幻想。我想每个小朋友都会在青春期,也许就是大家说的非主流时期,告诉别人或者暗示自己,因为某个人,我感觉自己再也不会再喜欢一个人了。
其实只是自欺欺人的谎言吧,生活总是自己一个人漫长的修行,没有人能左右你,最终走向怎样的人生。
初中没有太过惊喜的生活,初三,在不断的熬夜做题后,我在中考获得了不错的成绩,考中了一所不错的高中。
因为考的好,所以爸妈奖励我暑假的时候,可以去一趟惦记了很久的广东。
肇庆,承载了太多我过去的地方。
到达广东的那天,我坐在回家的公交上,车上放着孙燕姿的《遇见》,车冲向浩大的雨幕,有些东西,在记忆里欢呼雀跃着。
我心里想,我回来了。
爸妈的饭馆依旧老样子,生意惨淡了很多,周遭的环境变得更加陌生了,渐渐失去了记忆中的样子,修葺一新的街道,门口的十字路口有了红绿灯,小时候的时候,那个地方是车祸多发的地段,有一次车祸,一个人头正好掉在恰巧路过的我身边,吓得我连着做了一个星期的噩梦,以至于我现在过马路都有心理阴影。
广东的天气依旧闷热,漫长的雨季,空气中有了潮湿的味道。
闲暇的时候,我去了以前的很多地方,我努力寻找着曾经的东西,曾经呆过的地方,我曾经的小学被拆掉了,沙沥小学四个字被换成了沙沥派出所,小卖部换了位置,老板老板娘已经肉眼可见的老了,白发和皱纹慢慢爬上了他们的脸庞,我站着他们面前,他们却也不会再用浓重鼻音的粤语叫我一声“鼻涕虫”。
最爱的干脆面已经没有了,5毛钱的棒冰涨价到了一块。我玩过的斗战陀螺,寻了一遍,也没有踪影,很多以前的东西,都好像不曾存在过一样,就这样毫无踪影。
凭着记忆找到曾经玩伴的家,站在她面前,可是她已经记不得我了,看我的眼神惊奇又陌生,最后,借口说家里还有作业做,留我在原地发呆,有些尴尬。
天气转晴有些闷热,太阳很毒,我已经不太受得了广东的天气,原来我也会变。
街道上的那棵木棉树依旧意气风发的站立着。
旁边的居民楼,换了一批又一批的居民,楼下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女生给年幼的弟弟提尿,两只狗争抢着一根鸭肠,粪便四处溅射。楼上五颜六色的衣服,各式各样的内衣内裤,像旗帜一 样上下翻飞。
好像有什么变化着,有些却一直没有变化。
我环顾四周,有着木然。
我想,时间总会从身边带走一些人和事,世界变幻不停,终究不会按你记忆中的一切,保持原有的形状和状态。
即使有一天终究会失去,我也不会去埋怨,重要的是,在我记忆中,我确实真真切切的参与了,这与自己某一阶段相关的生活。
时针不停转动,现实总会被时间打磨的与记忆有所偏差。
我们也一样,我们也会变的离曾经的自己越来越远,
我们都会长大的。
我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
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心里不由自主的有些烦闷,拦住一辆路过的摩托车,
我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