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把人困在院子里误了不少时候,好在春天依旧如期而至。春风正劲,门外的树打叶很快。柳条抽出芽儿来,饱经寒霜的黄杨也点缀着些许小花,像一朵朵炸开了的蘑菇。黄花算不上香,却是早春给予四方高墙下人们的馈赠。
正午,家猫躺在凳子上慵懒地晒着太阳,它眯着眼,不去理会北河边上因为划地而引起的诅咒,只有落在柿树上歇脚的麻雀才能让它支棱起耳朵。
我依旧无所事事,除打理母亲的菜园外,就是在等待星星和太阳的轮换了。母亲要我寻些事做,却又免不了抱怨,怪我把土挖的到处都是,好在我扦插的常青长势都还可人。
许是受我的影响,父亲也砍了一根葡萄藤,把它截成几段,丢到水里泡上半天,然后挖一个浅坑埋进去,再浇足水。他说等立根开叶,把它们移到北地菜园里去,那时我们就有葡萄吃了。这一点我是深信不疑的。只是黄杏的花都开了,它们仍像是沉睡的木头。
饭后母亲要我陪她去南地种树,我正纳闷家里并没有树苗,才蓦然想起柴禾上堆的那两棵杨树。它们只有一勾粗细,原本种在北边地里,却因挡住光能电板的由头而被拦腰砍断。父亲说,它们本可以长大的,却只能当柴禾来用。到母亲说起,它们已经搁置四天,我不知道该有怎样生的希望才能赋予它们活着的意义,也不知道母亲看着自己亲手栽种的树一点点枯萎时的心情,我希望它们是可以活的。
下午我用菜刀把它们的旁枝砍去,又在母亲选的位置截断,提着铲子和母亲一起奔南地去了。
路上免不了有人搭话,说母亲省了树苗钱,还是没有根的树苗。没有人会差一棵树钱,差的是是否让本已死的树再活的心。
母亲找的地方先前种了树,不知道什么时候砍的,树桩被邻人刨了去,倒省了我们的力气。母亲给我介绍着我们家的地界,那棵树是你爷爷留给你爸的,这一行是我留给你的。她说,等你能用着了就砍,砍了再种,总要给后辈留下点东西。不种树的话日子一长这块地方就给别人占了,就像北河边上一样,吵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只好点头答应,不想后辈因为方寸之地而饱受欺辱。
初春算不上太暖,母亲和我没费多少功夫就种好了树,又从西边河里打来几桶水浇上。我希望它们是可以活的,就像葡萄藤抽枝婉展,竹笋破土而出。
春风正劲,我知道它们可以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