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萍(十四)

我不知道别人的老公是怎么接自己的媳妇下班的,老公接老婆下班按说是一件很浪漫、很幸福的事,而我的老公来接我下班却让我感觉到被人监视,不被信任的屈辱感。

第一次他来接我下班是这样的,我还在试用期里,下班就比店里其他人早。六点钟一到我就换好衣服走了出来,抬头就看到他站在路对面贼眉鼠眼的往我们店门口望,不是我想要抹黑他的形象,而是他真的跟周围的人和物都格格不入,一副探头探脑而又畏畏缩缩的样子太深入我心了。

我问他,“你怎么来了?来接我也不提前说一声”。

他回答说,“我今天下班早,没有钥匙进门”,然后就是一路沉默。

第二次接我下班是这样的,我跟老员工一样九点半下班。出了店门口互相告别之后,他忽然从前面的阴影里钻了出来质问我,“最后跟你说话的那个人是谁?”。

“你说的哪个啊,是我师傅,我不是跟你讲过吗,我师傅是个小美女,可漂亮了”,虽然不太高兴他这样的出现方式,我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知道你的师傅是个女的,我问的是那个男的”

我很是诧异,“怎么了?我们店现在算上店长就三个男的,你问的哪一个?”

“就是晚上老站在柜台前面和你说话的那个,你看书的时候,他一直在那跟你说话”,他这么一说,我立马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哦,你说的他啊,他比我早来两个月,刚转正,我看的是产品的宣传册子,店里怎么可能会让员工看书。他是给我大概说一下,怎么向客户推销册子上的商品,还有,客户问册子的东西时应该怎么回答,以及他自己判断客户消费能力的一些小经验”,我概括了一下我们的谈话内容,顺便感慨了一句,“这男的比我小好几岁呢,今年刚大学毕业,哎,现在的工作越来越不好找了呀”。

“你师父不教你这些吗,还用得到他教你?”

“我师父当然教了啊,但是每个人的推销方式不一样,大家互相交流一下吗,听听你这问的都是什么话”,我尽量让自己笑着跟他讲这句话。

“怎么着,你跟男的讲话我还不能问了”

“怎么着,我还不能跟男的说话了,你去问问,你这要求合理吗”,天知道我有多厌烦这样的场面,我知道今天晚上别想吃上一顿消停饭了。

第三次是公司规定的区域联欢会,就是下班后把一个片区里几家店面的员工聚在一个店里,大家吃吃喝喝、在一起玩点团建类的小游戏,主要是让我们这一群新员工快速的融入公司的氛围里来。

恰好这天我休假,昨晚跟店长说给我调休时,店长还以为我不想参加联欢会呢,他问我,“明晚有联欢会,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要休假吧,即便你休假这个联欢会还是得参加的”,我说,“我肯定去,我是明天有点事,明晚我肯定提前到”。店长说,“也不用提前到,明天各个店都还正常营业,就是会比平常提早一个小时关门。不过你提前去了也没事,就在那个店里先玩呗”。

我选择在联欢会这天休假是应他要求,他今天也休假。我们在房子里待到六点多,我告诉他我要去参加公司的联欢会了,跟你说过的。他却问我,“你要不不去了吧,今天休假,你还往店里跑多麻烦。你给你们店长打个电话,就说你有事情去不了”,我没回答他,他接着说,“再说,说是公司举办的联欢会,吃吃喝喝最后还不得咱自己出钱,有这个钱还不如我俩自己去买点好吃的”。

我是一个守约的人,答应的话就一定会做到,我质问他之前明明让我去,现在为什么反悔。最终,他陪同我一起去了。到了地方之后,看到店里已经有好多人了,从外面可以看到店里挂了好多彩色的气球,店铺中间的环形柜台上摆满了杯子、碟子,还有饮料、啤酒之类的。

进门前我询问他,“要不你跟我一起进去呗?现在外面挺冷的”,他拒绝了,说什么都不肯进去,并且告诉我说他会去前面找一个网吧等我。

我进去跟认识的几个人打过招呼之后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偏头就能看到门外。一屋子的人都是干销售的,像我这么话少的人基本没有,大多时候都是他们说,我听,偶尔问到我了,我回答一两句。

等到游戏环节,我就像是一个局外人,坐在那儿看着他们玩,心底有点羡慕他们的开朗以及身上迸发的活力。偏头看向门外,果然看到了他退回大树背后的身影,我不由地拿起面前的那罐啤酒,看向那热闹的人群。

散场后,他果然唠叨了一路,黑暗中,我的脸上只有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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