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来广东的第二年,而今年的广东似乎要比去年冷的早一些。又或者是新搬来的这个住处因为久未有人入住,缺少人的活动气息而冷清。反正我是已经加了两次衣服了。
这个新的住处是一个老旧的院子,一个香港老头的。他几乎不在这边生活。但又想有个人能够帮他打理着,不至于落得一屋的灰尘。然后机缘巧合之下跟我们认识就租给我们了。
我房间的窗户向着西边,书桌就正靠窗户下方,这样采光很好,窗户外是一株柏树,树干不高,却长势很好。枝丫延伸处像一把撑开的大伞,一直撑到院墙的角落。我经常坐在书桌前,也就经常看见它。晴天的时候西下的太阳会透过它将一束束红光打在我的账本上面,雪白的纸张会被照的通红,我用黑体笔记的帐都被这红光给盖住了。树根下面一大片一大片的全是掉落下来的柏树果子,散落在墙根边上和草缝里。
记忆里在我的老家院坝前也有一颗柏树,但早已不存在了。长势姿态却跟眼前的这个柏树截然不同,很高,细长的枝干,很远看着那神态就跟我爷一样,很精瘦。在院坝周围还有一棵枣树和一颗杏树。但那都是后来栽种上去的。而它是在我爷建房的时候就在了,具体时间我不记得,但建房的时候我还没出生。
我小时候是很不好养活的,一生下来就被送到了县里的医院输了三天氧气,后来稍微大了一点,身上又得了湿疹,因为很痒,我就常常用手在身上到处挠,后背挠破了,我妈又背着我去镇上医院给我输液,打针。从那次以后,就对打针产生了阴影,一看到针头屁股就疼。
回家再也不敢乱挠痒痒了,但是又很痒,我就哭。我爷见着不忍心,就在院坝前的那颗柏树上剪了一小撮带叶子的小枝,剪下柏树的枝丫一撮一撮的用谷草绑在一起,我就用这个来挠痒,扫的后背酥酥麻麻的,很是舒服。后来的一大段时间都是我爷从那柏树上剪下枝丫用来给我挠痒。那本来就很精瘦的柏树因为被剪掉许多枝丫而看的更加光秃了。
夏天是那时候我最喜欢的季节,可以和一群小伙伴一起去抓一种全身通绿色的虫子,抓来就扯来一截我奶缝补衣服的针线绑在那虫子的脚上,另一端绑在院坝前的那颗柏树根脚下,那虫子就会打着圈的在我头顶飞。乡下的夏天会有许多蛇跑出洞里出来乘凉,我爷在屋后的废材堆里抓到一条菜花蛇,这种蛇肉是可以吃的。我爷用铁钉将蛇头钉在柏树树干上,取掉蛇皮。蛇肉第二天被熬成了一锅汤喝掉了。
每到过年,我爷会给我们村里的几个小孩子做秋千。就在我们院坝前。从柴屋里面取两根且粗一些的,笔直的树干交叉着用麻绳在三分之一处绑结实了。然后将它立着将根末处打进土里固定结实。再取一根且粗一些的,将一头搭在绑好的树干交叉处,另一头绑在那颗柏树上。秋千就基本做好了。之后的每年我爷都会像这样给我们做秋千。而那颗柏树却却因为长时间被麻绳勒着,绳子一半已经长了进去。加上还要承受另一端巨大的重力。那本来精瘦的身体显得更加不堪一击。
在往后的一些年,我们大了些。不再对秋千有兴趣。我爷就没搭过了。那颗柏树也开始掉皮,长处的新枝丫少了很多。旧的也已开始泛黄。树根处延展出的树筋都干死掉了一大半。那一年底,家里房子翻新,铺水泥路的时候将那颗柏树据掉了,铲平了根,全部铺上了水泥。
第二年,我爷查出得了病。做完了手术,在老家吃药静养,第四年离开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