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他不在意
文/素国花令[莫落血棠]
荆无秋告别宋椋进了片场,从饮水机里倒了点热水。宋椋这次派人送了雪糕,甜品,以及饮料,零食,算是楚兰清请的下午茶。
荆无秋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就坐在一边喝温水,楚兰清找到他的时候,手里拿着一袋杏仁酥,坐到了他身边。
“花了不少钱吧?”楚兰清拿出手机,在转账界面上晃了晃,“我给你报销了,多不退少了补。这杏仁酥不错,尝尝?”
荆无秋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就被塞了块杏仁酥,他虽然不感兴趣,但楚兰清塞他嘴里的,他总不能吐出去,只得嚼了嚼咽下去。
“明天给你放一天假,去医院看看吧。”
荆无秋眨了眨眼,微微摇头:“我可以今晚下班去。”
“诶,你说你这么好,我应该三年前就录取你。”楚兰清半开玩笑的挪愉,“蔺哥都没你这么面面俱到。”
“兰清!你又在小助理面前编排我是不是?快快快,我翻到糖了,来吃糖!”
赵蔺一声调侃,抱着一袋零食冲两人这边挥了挥手,楚兰清应了一声儿,把杏仁酥放在荆无秋手边儿,起身跑了过去。
荆无秋看了眼杏仁酥,目光柔和几分,然再抬眼时,他目光里的柔化成一池秋霜。荆无秋点开手机聊天栏,给一个名为“吹雪”的好友发了消息。
“我在鸿园,帮我调出《秋棠树》试镜当天到今天的监控视频,一并发给我。”
“好的哥。”
对方很快回复,仅仅只有三个字。
眼前阴影遮挡,荆无秋淡定的将手机锁屏,微微抬头看着又跑回来的楚兰清。
后者递了根棒棒糖给他:“巧克力味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荆无秋伸手拿过棒棒糖,拆开之后含进嘴里,微微点头:“嗯,喜欢。”
楚兰清歪头一笑:“喜欢就好。”
荆无秋见他笑,也勾着唇笑:“怎么你这个老板,搞的像个小助理似的。”
“我对自己人好,不行吗?”
下午茶之后,楚兰清又拍了几场戏,秦素一开始还担心他状态不佳,结果一对起来才发现,他低估了楚兰清的承受能力。
秦素无论是人品还是演技都非常不错,或许是因为还不太熟,所以两个人搭戏,完完全全是互飙演技,谁也不输谁一样,全程下来,谁也没吃NG。
唐导看了看时间,开口说道:“时候不早了,大家都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楚兰清在后台卸妆,看了眼站在一边的荆无秋,见他还没有走的意思,微微皱了皱眉:“你先下班吧,蔺哥会送我回去的。”
止疼药的时间过了,他只觉得后背火烧火燎的疼起来,也只好点头:“那好,注意安全。”
赵蔺拍了拍胸口:“你放心,我一定把你老板平安无事的送回去。你呀,别小瞧我。”
荆无秋是目送楚兰清离开才走的,夕阳沉沉,他沿着横穿整个鸢尾城的阴阳河畔,慢慢的往前走。
一辆车缓缓驶来,向他打了声喇叭,停在他旁边,车窗摇下来,驾驶位上的人歪了歪头:“哥,上车。”
荆无秋歪了歪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后座上的人不过二十出头,手里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抬起头一笑露出一双犬齿:“我们要是不来,你是不是要走着回去啊?”
……
季榷所在工作室。
窗外的车辆鸣笛的声音时远时近,晚霞透过窗棂,也阻不住整个房间的冷冽气息。
梅姐坐在沙发上,脸上表情阴郁,半晌她才开口:“我在娱乐圈混这么久,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
季榷站在一边,低着头攥紧手心,半晌才闷声开口:“是…我错了。”
“你现在说这些干什么?”梅姐瞪了他一眼,将手机丢在茶几上,“我知道你气不过,想扳倒楚兰清,可你也得有那个本事!”
“我凭什么没那本事?”
梅姐没他那自信嚣张的态度气笑了,这么普通还这么自信,谁给他的勇气?
“我,出道即巅峰,论忠粉,我比他多,论营业,我比他强。”季榷不服气的开口,“凭什么任谁都要叫他一声儿凤凰?他也配?”
“他不配你配?”梅姐沉默半天,站起身走向门口,“行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早点休息,明天还有行程。”
季榷张了张嘴,却也知道不该问,只得点头随后离开。
……
医院里,出了诊疗室的荆无秋只觉得半条命都没了,拿着检查报告单等在外面的年轻人用手摁着抽血的针眼,旁边的那位,是方才开车的“司机”。
顾铭舍和向辞,是同一所大学的校友,也是荆无秋唯二的朋友。
惊才艳艳的顾铭舍,是年少越级的天才,而天才和疯子只有一层窗户纸。顾铭舍掌握着一手黑客技术,与荆无秋一样,是很难得的熊猫血。
向辞则是位律师,他全家都是做律师的,所以到他这儿,也算是承了家业。他有自己的律师团队,在律师界有一定的威望。
顾铭舍是个疯子,天底下压得住他的只有两位,一位是向辞,一位是荆无秋。
向辞的温柔,就像鸢尾城的花,绚烂夺目四季不败,象征着希望的光,从来不曾被黑暗吞销。
荆无秋则与向辞相反,他像是深渊,看不到底,但见得到光。顾铭舍不怕自己疯,他怕荆无秋跟着他一起疯,后者的疯,是暗藏在黑暗里不与人知的。
听到脚步声,向辞抬起头,皱着眉开口:“听医生说,你被砸的很严重。”
“就开了两刀,说要住院。”荆无秋坐下来,轻轻叹了口气,“我还得上班。”
顾铭舍把手里的棉签儿丢进垃圾桶里,拉下袖子不满的开口:“上什么班?老老实实住院,药费我出。”
荆无秋叹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缺钱。”
“我知道,那个楚兰清对你意义重大,但是哥,你就不能对自己好点儿?”顾铭舍深吸一口气,“你呀,就不能拿出当年打我的傲气?”
“怎么?记仇啊?”荆无秋捏了捏肩膀的衣服抖了抖,避免衣物剐蹭后背,“那可不好意思了,就算我身上有伤,你也绝对是打不赢的。”
向辞歪着头无奈笑着看两个人斗嘴,吵到最后,以顾铭舍把人扣在医院里死活不让人出去收场。
麻药劲儿没过,荆无秋吊着水躺在病床上睡过去。
医院里,透着消毒水的气息,浅蓝色的窗帘,遮掩着窗台上一盆淡紫色的小花儿,那人睡在床上,静谧安逸。
荆无秋从来不在意自己过成什么样儿,但他觉得,生命里的第一束光,他一定要守住。
他不在意。
很多事他都不在意,活着,还能晒到太阳,有个人能让他追随着,对他来说,就是生命的全部意义了。
梦里的荆无秋见到了楚兰清,他站在台下,遥遥望着舞台上的人,舞台上的聚光灯,都比不过那个星光熠熠的人。
可哪场演出,是他偶然见到的,他没能去现场看一看。
……
顾铭舍和向辞坐在过道里守着,生怕荆无秋一个不注意就偷跑出去。
顾铭舍突然想到,他第一次遇见荆无秋的时候。
那是在鸢尾城观星台的天台上。
那时的顾铭舍年纪不大,捏着一把美工刀,将手腕划得鲜血淋漓。
洁白的地砖,绽开一抹荼蘼的花儿,那时的荆无秋亦是年少,脸上带着乌青,懒懒的歪头看了看。
“你做你的,我待我的。”
荆无秋擦了擦嘴角的乌青,站到天台边,眺望着远处的天空。顾铭舍觉得他张开手臂就能飞身而去,刚过一场大雨的天空蔚蓝如洗,如同背景幕一般立在他身后。
风裹挟着湿气和微微的凉,吹开他遮住眼睛的刘海,衣摆弧度微扬。
顾铭舍想死在这儿,可现在被打断了,眼前这个比他年长几岁的人很奇怪,比他还要奇怪。
任谁见到一个人自我伤害,都会劝两句吧?可这个人,无知无觉,好像天地万物在他眼里,斗不过孤鸿照影,一掠而过,过不留踪。
顾铭舍站起身,想拍拍他的肩膀,结果就在他伸手的那一刻,荆无秋以极快的反应转过身,握住他的手腕儿就向后反剪,直接把人压在了天台栏杆上。
“……”荆无秋沉默了一下,松开了手,“不好意思。”
顾铭舍疼的汗都下来了,揉了揉手腕儿,却忘了手上还沾着血,蹭了一腕儿。
眼前的人年纪不大,但从刚才出手的反应来看,是个打架很厉害的人。这样的人,要么经常打人,要么经常被打。
荆无秋的一切行动,都属于本能反应,对他来说,他没有多少朋友,靠近他的人,只可能是“敌人”,所以他下意识的行动,从来都不是防守,而是进攻。
荆无秋从兜里摸出一卷纱布,递给他:“包一下吧。”
顾铭舍歪了歪头,接过那卷纱布慢慢缠在伤口上,他本来可以不用接,本来可以用美工刀划断这人的脖子,可他没有,就那么沉默着站在他身边,像个小孩子一样笨拙的包扎好伤口。
“我的父亲,是个罪犯。”顾铭舍低着头将纱布最末端掖好,没头没脑的开口,“基因这东西,有时候很神奇。”
那时的荆无秋,刚刚得知自己的身份,他微微点头,转头望着天台远方的天空。
“是很神奇。”
“他杀了我妈,我被寄宿在姑妈家里,有一个很可爱的妹妹。”顾铭舍顿了顿,走到荆无秋身边站稳,“可桑迩飔没有死刑,那个男人居然出来了,姑妈一家都没了。他说,要让我成为他这辈子最完美的“作品”。我不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那就努力不去成为他那样的人。”荆无秋低头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基因是先决条件,可决定你人生的,只有你自己。”
顾铭舍歪头看他:“大哥哥自己也是这样的嘛?”
烟雾里,他的表情不甚清明,可顾铭舍敏锐的察觉到荆无秋身上如同阴霾笼罩的气息,烟雾散去,四目相对,那双眼里的深沉,像是见不到光的深渊…
……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