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开车,我坐副驾,爸爸妈妈坐后排。弟弟选择了一条绕远但不拥堵的路,一路上放着舒缓的音乐,我怕他困,一直找话题跟他聊天。大概走了一半路,我听到了爸爸轻微的鼾声。弟弟随即关闭了音响,我俩也不再说话,心照不宣地想让他睡一会。
半个多小时后,到达医院门口,我跳下车,从后备箱搬出折叠轮椅,打开推到车门旁。弟弟扶着爸爸慢慢地下了车。后面有车在按喇叭,妈妈走过去跟对方解释,请人家体谅。爸爸再一次上演慢镜头,缓缓地坐上了轮椅。弟弟把车开走去找停车位,我推起轮椅往医院里面走去,妈妈跟在后面。
进大门的时候,需要扫健康宝,安检,还要填写流行病调查表,测量体温。一系列事物完成后,终于进入了门诊大厅。径直推到电梯口,等待着。很快电梯的门打开了,服务人员看到了我,招呼我让我先上去,进门的时候还搭了把手,爸爸感激地说着谢谢。我也微笑着点头表示谢意。
我们到达三楼,找到爸爸做检查的区域,我掏出预约单排队递进窗口里,工作人员扫了一下二维码递还了我,并告知我要在前面等待叫号。我推着爸爸找了一个相对人少又不挡道的角落,正好旁边还有一排座椅。我和妈妈坐下,让爸爸面对着我们。
弟弟上来了,他说车位很紧张,绕了两圈才停好车。
“爸,喝水不?大夫说可以喝水,不让吃东西。”弟弟蹲下身,手扶着轮椅,轻声地问。
爸爸没说话,摇了摇头。
“咋不说话?累了?”
“还行,不累,不想说。”
“不想说就不说,困了闭上眼眯一会。”
我看了一眼手机,马上到了预约时间了,转头看向那扇关闭着的门,期待着那个叫号的大夫快点出来。
五分钟后,那扇门终于打开了,一位高瘦的女大夫手里拿着几张表,大声地念起病人的名字。我们支着耳朵仔细听着,生怕听不清。
可是她念的三个人名中,真没有爸爸。
“到点了呀,怎么没咱们?”妈妈焦急地问。
“我去问问。”弟弟走了过去,轻轻敲了几下门。
那个大夫吧门打开一条缝,探出半个脑袋。
“谁在敲门?”
“我,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我们预约的时间已经过了,为啥没叫我们?”
“这个预约时间只是大概时间,并不精确,要 根据你前面的病人检查的快慢,等着吧,肯定会叫的。”没办法,只能等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爸爸有些不耐烦了,皱起了眉头。
弟弟又蹲下身,轻声对他说:“别着急,你看这么多人都在等着,还有比咱们来得早的也在等着。这是医院,咱们得听人家安排,一会就该叫你了。”
“咋还不到?我不想做了,回家吧。”
“回家可不行,你不做,我不是白交钱了?再坚持一下啊。要不我推你去那边看看去?是不是在这等的麻烦了?”
爸爸又不说话了,阴沉着脸,低下了头。
弟弟站起来,推起轮椅,让我在这边等着听叫号,他带爸爸转转。十分钟后,回来了,医生刚好也叫到了爸爸的名字。
医生说让爸爸喝五百毫升水,然后去卫生间排尿。我拿起水杯去接了杯温水,让他喝。爸爸平时不喜欢喝水,所有他喝了几口就不想喝了。
弟弟又蹲下身,把水杯端到爸爸嘴边,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喝。
“您喝的太少,一会做检查会不舒服的,得听大夫的,人家让喝多少就得喝多少,来,张嘴,再喝几口。对,就这样,真棒,再喝三口,就够了,好了。”
自始至终,弟弟都在软言软语地跟爸爸说话。在我印象中,弟弟是个钢铁直男,从来都不会好好说话,脾气暴躁,再加上他的职业是教师,经常训人。我未出嫁的时候,我们俩经常吵架,动不动他就火冒三丈,大发雷霆。我真的没想到,爸爸生病后,他完全变了一个人。对待家人的态度来了个180°大转变,尤其是对爸爸,简直比对他儿子还宠溺。
该爸爸进去做检查了,我推着轮椅走进检查室,弟弟一边给爸爸脱衣服,一边说:“可能会有一点不舒服,忍一下就过去了,千万别乱动,记住没?”
医生让我和弟弟出去,弟弟跟医生说:“大夫您轻一点,我爸右腿疼的厉害,您关照一点,拜托了。”然后又跟爸爸说:“听话啊!我就在门口等着你,别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