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我以爲他們是不憚在谷郵君頭上動土的。一來影響面太大,二來得不償失。
然而自從上一次紀念日以來,或許是懺悔之情未盡,又或是苟延之時殘喘,這一次,他們派來的一年一度來去匆匆的保護期,卻反常地拼命黏在時間之輪上,不願被再一次甩出歷史的軌跡。
保護人們呼吸不到新鮮的空氣,這也罷了。
新年仍舊呼吸不到新鮮空氣,這也就罷了。
然而我還不料,谷郵君遇害的噩耗,就在幾天前,傳遍全城了。
谷郵君遇害了,谷郵君遇害了!
最先發現屍體的,是一個學生。
往常,每到黃昏之時,路過谷郵君的居所,閣樓上昏黃的燈光定會準時亮起,接着,是鄰居家的燈,再接着,是鄰居的鄰居……如同漣漪般,向四周擴散。很快,點點昏黃的燈光遍佈全城,迎接即將到來的冰冷的黑夜。
但這一次,漆黑的夜已籠罩全城,卻不見一絲燈火。
「谷郵君?」沒人應。
「谷郵君?!」學生嘶喊着。還是沒人應。
推開谷郵君從不上鎖的大門,小心翼翼地爬上通往閣樓的樓梯,在漆黑的房間,隱約一個人影出現,還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他嚇得不敢喘氣,又見那人影一動不動,才敢長舒一口氣,踮着腳向前,黑暗中摸索着。桄榔,叮噹,好像踢到了什麼東西,他彎着腰,順着聲音去找。那冰冷的觸感不禁令他打了一個寒顫,又覺手上好像沾了什麼東西,溼呼呼的,隨手在褲子上蹭了蹭,仔細一聞,腥的。
「來人啊!」沒有人應。
「快來人啊,谷郵君遇害了!」還是沒有人應。
他慌了神,跑帶爬間滾地下了樓梯,跌跌撞撞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外面還是一片漆黑,冰冷的北風刺骨。
幾天後,他的屍體被發現,就在谷郵君身旁,手裏緊握着沾滿血的匕首,身上衣服上卻是乾乾淨淨,沒有半點血跡。
當天的頭條是,全城歡慶聖誕節,民衆支持率再創新高。而對於谷郵君的被害,從頭到尾,只字未提。
谷郵君的鄰居們照常生活着,就好似一切從未發生一樣。
我未曾目睹這一切,只是聽人這樣說,顯得空口無憑。
可到我再去谷郵君曾經的住處時,那裏卻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地,在周圍的枯草中顯得格外矚目。
又翻遍往期的報紙,的確從未有人提到過谷郵君。
我頓時陷入迷茫——難道谷郵君真的從未存在過?
我明記得曾經的夜晚家家戶戶燈火通明。
而現在,夜,只有在市中心,巍然聳立的城堡上,才能見到全城唯一的,那耀眼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