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你可不能就这样走了呀!”呜……呜……呜……!呜……呜……呜……!
谭副处长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咳喘得非常厉害,眼看就要闭气了,经老伴王林这么一哭,还真灵验,他就又醒过来了。
谭副处长强支撑起身体,硬从病床上爬起来,端正地坐在床沿上,躬着身子骨,低着头,背驼得特别像一张弓,稀疏的头发根根都竖起来。
“死不了,别哭死苦活的!”谭副处长用尽全身的力量从肚腹中抖出一句硬梆梆的话来,把老婆子吓得从床沿边跳出五米多远。
老婆子心中打着鼓,吓得两股战战,心惊肉跳,心中在不断的思量,“莫不是死前英灵还魂!”。偶后就又死死地盯着老头子。“真的?没事?难道人又好了么!”
王林老太太赶紧又靠近老头子,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双颤抖的手,轻轻地贴到谭副处长的额头上,“哟,好热!”王林老太太总算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就轻轻地坐到床沿边,慢慢地拍着老头子的背部。
谭副处长一连好几个咳喘,“咳……咳……咳……”吐出好几堆痰,王林老太太从床沿边下来,端着一个痰盂,把痰从地上一把手一把手的捻起,放到了痰盂里。老头子似乎很感动,流出了两行热泪。总想从床上站起来,抖擞一下精神,就是想让老婆子看看,我还硬朗着,孰不知就还差几口气就要归西了。
“咚……咚……咚……”敲门声非常急促,差点要把门敲破了,王林听了老半天,才慢腾腾地去开门。门“吱呀”一声开了。
“谭刚,孩子,你怎么回来呢?”王林老太太几乎要蹦出来,连忙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去开门。儿子回来了,还蒙在鼓里。
说起这个谭刚,就有故事来着啦!
那年,谭副处长还不是谭副处长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很一般的正科级。谭科长冥思苦想,绞尽脑汁,举全家之力一定要得到一个副处级。可正是因为这样,家庭矛盾接二连三,把整个房间闹得乌烟瘴气。
“你个死鬼,你到底生不生孩子,都一把年纪了!”王林老太天这张嘴特像一把杀猪的刀,出口不饶人。
“生个屁!你懂个屁!革命还没有成功,生什么小孩呀!”谭科长怒不可揭。
两夫妇就像鬼一样天天吵,天天闹。但最终还是达成了协议,因为这样闹下去还真不是个路,双喜临门才是正道:升上了副处级,就生个男宝宝!
那夜,天黑得几乎像无数个窟窿,黑洞让人感受到了可怕和可怖。可谭科长并不畏惧黑暗给自己带来的风险,世界上最大的风险在谭科长这里,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评上副处级。
他打着一个手电筒,提着一篮从美国运来的特殊罐头橙汁,在崎岖不平的山路里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最可笑的还是他那个鼓起的袋子,塞得硬邦邦的,特像一枚特制的手榴弹,横在裤兜里。这还不像算,最为关键的还是他那个上衣口袋,两个上衣口袋鼓起像两座富士山那般。在这样一个黑色的晚上,如果对面走来的是一个没有打着手电筒的,更没有长眼睛的,肯定会把谭科长当成一个古里古怪的男女不分的家伙。谁知道谭科长为什么要这般如此这样?
“咚……咚……咚……!”轻微的三声,很响亮,似乎这是非常明确的暗号。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两人之间几乎是不谋而合。
“谭科长呀!快!快请进!”谭科长在李副市长的邀请下进到了最里面的那个房间。这个李副市长每到星期六都要从市里赶到乡村山沟里老家,不知情的人都认为李副市长真是个难得的孝子,可少数几个知情的人都知道李副市长是在从中油水。虽然世道上没有人敢揭露,但都心知肚明。
“李副市长,您看,就这些!家里也困难,还给您添了不少麻烦。”谭科长唉声唉气地对李副市长诉苦道。可李副市长貌似非常的爽快和干脆,定定神,然后就张开了口,“好说,好说,都是官道中人呀,我当年不也是像你一样就这样爬出来的,理解!理解!”李副市长好像特别懂得下属的心里和想法。搔搔脑袋,就开始神气十足,因为李副市长已经这样习惯了。
“谭科长,你等着,副处就几天时间的事情。”
谭科长貌似心满意足地回去了,可还是有点不放心,又特意打了电话给李副市长。“李副市长呀!您多担待!”李副市长没有吭声,发了一条短信回来,“回去吧睡个安稳觉!”
谭科长回到家,静静地等待,通知下来了。
“今经过研究决定,特任命谭桶同志为副处级干部。”谭副处长心花怒放,几乎要蹦跳起来,那夜他几乎没有合上眼,整整玩了好几个通宵。连市长的电话都没有接到,可想而知,谭副处长已经疯狂到了何种地步。
“兄弟,升官了!”
“谭副处长可不是一般的干部,可是未来的政坛之星呀!”
漂亮的,光面子话接二连三的接踵而来,把谭副处长的乐得像个小孩。谭副处长几乎像中了鸦片一样,把官位当作一日三餐的美食,念念不忘!连打个咳嗽都有个guan的声音。
也正是这样,以前忙得连生个小孩都没有功夫,现在年龄虽然大了,这官位也上去了。按照先前的协议,两夫妇还真像乖孩子一样,一合计还是把孩子给生了下来。谭刚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面世的。如果官位没上,谭刚还不知道在哪里?因为两夫妇天天在吵架,就是为了这个副处级,不知道花费多少心思和精力。
可人往往总是这样,你官运亨通的时候,也有倒霉的时刻。对于谭副处长这样的官员,虽然不能算霉运,但至少他已经二十年没有提拔过了。这心里憋得就像塞了一团死棉花,把肚子都给塞死了。
那年,一气之下就是一病不起,一直到了今天。要不是这样,谭刚还憋着一肚子火气,怨恨老爸和老妈为什么那么晚才生下自己。
谭刚这一出走,就是三年不回家。这不老爸眼看就要归西了,谭刚愧疚地冲到了医院,跪在老爸的病床前。见到老爸这副样子,还真是心痛!两行眼泪一刷就像开了闸门一样流了出来,特像两串瀑布,奔流直下!
不过,话又说回来。谭副处长还是一个很幸运的老头,他总算见到了自己的儿子。老头子不知怎么精神也格外亢奋了一下,居然还伸出了一个很强劲的懒腰。
“爸,您坐着,别起来!”谭刚一边哭着,一边对老爸说着。
“刚……儿……,临……死……之……前……,还……有一个……未了心愿……呀!”谭副处长像打着摆子一样,结结巴巴地吃力地抖出这么几句话出来。
“爸,孩儿知道!”谭刚就是他爸肚里的虫,什么都瞒不过这小子。
“妈!你出来一下!”王林老太太跟着谭刚走到了医院的走廊上,面对着谭刚,满脸都是苦闷的愁容。谭刚心里头知道,老妈也想着老爸那个事儿。可母子两人一走出来,里面那个也跟着走了。
眼睛眨了眨,只有三下,嘴巴张了张,可只有两下,不过依稀地听到guan音!就一命呜呼,奔西了!
“爸……爸……”哀嚎动天,哭声撼地。王林老太太一把眼泪,一把鼻子的。
谭刚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完成老爸的心愿
时间过去了一年!阴森森的风,凄冷冷的雨,真叫人有点毛骨悚然!
谭刚和人一起抬着老爸的棺木,把老爸安葬在一块最阳光的土地上,树了一块碑,碑文很简单,就几行字,但非常醒目!
谭正处长墓碑!
旁观者定睛一看:死老头真行!
2018-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