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山路

老爸在达州下火车,晚上九点多拼车回家。

快十二点,打电话让我骑车到村上梧桐树下等他。开远光,打火,戴上耳机,放《生僻字》,一边听着“咄嗟蹀躞 耄耋 饕餮 囹圄 蘡薁 觊觎 龃龉 狖轭鼯轩 怙恶不悛 其靁虺虺 腌臢孑孓 陟罚臧否 针砭时弊 鳞次栉比 一张一翕~”,一边脑补朱广权的反人类生僻字朗读,在漆黑如墨的深夜,山路蜿蜒崎岖,灯光只能看到前方十米远处,虽然速度不是很快,但也很快到了土地庙。

这个土地庙是有说法的,因为曾经的灵验香火一度极为旺盛。心里有些开始发怵,毕竟拐过弯就是屡有人撞邪的七盘石。

地名缘起清末民初,此间居民在乡绅的号召主持下修路,到土地庙前面一个弯,施工的人发现路左边怪石嶙峋,路右边是荒坟野墓,无奈之下,只好刨开左边的石头。

不动则已,一动土就发现石头后面有个洞,洞外有新褪的蛇皮。众人皆胆颤,只见这蛇皮有碗口粗大,断断续续,长约一丈。

果然,凿第二块石头时,一条粽色大蛇迅疾而出,泥沙翻滚,有几位站得近的乡亲看到蛇额头有歪歪斜斜的王字!

路是修通了,但凡是看到蛇额头王字的乡亲回家都头痛了半月,再走到那条路都会恍惚中看到一条人身蛇尾的美女蛇,这人身的脸貌据说貌似天仙,一双眼睛尤其深邃迷人,仿佛能映下夜空星河。

因为石头全刨开后错落有七块盘绕的大青石板,故此地得名七盘石。

改革开放后,此地仍屡有邪事。听我爷爷讲一次收猪毛的贩子凌晨三点多路过七盘石回家。只见前面有个人步履轻飘地走在路的左侧,这贩子一心想找个伴同走夜路,几次三番呼喊等下,前人不理不睬,这贩子急吼吼地跑上前拍了那人的右肩,咕囔一句叫你等我你听不见啊?!

只见那人转过脸来,五官皆无,面如土色。当场吓得那贩子三魂丢到九霄云外,摔到地上一动不动。

回家休养了大概小半年才可以下床走路。

拐个弯,上个坡,七盘石就到了。左右环顾,公路右边荒坟野墓隐约可见磷火,心里有些发毛,再往左一看,看到了掩映在高矮参差不齐的树林中的一条小路,目光所尽之处是一个弯,一个秀发过肩、背影高挑的女子即将越过山丘,走到我看不到的另一边。

心神激荡振动,这个身影我在梦中见过数次,却始终无法想起梦中那让人痴醉迷恋的脸庞究竟是什么模样。我梦呓出声,那个女子转过身来,层层叠叠的雾气爬上我的眼镜,我看不清,正苦恼之时,感觉摩托车立刻换了方向,两三丈的路如缩地成寸,刹那间,我就到了梦中人的身前。

看到她之后,只想对她说:你是我想守候的温柔。一双明眸里流转着动人的柔情和秀丽,让人如痴如醉。一脸的清秀、自然散发的灵气,惊为天人。

我在梦中见过你,她微微一笑,你是我看着长大的。

我诧然,不知所云。

她说从小学一年级转学到了村上,五轮春夏秋冬,我每天五点起床上学经过,都在雾中看到过我。而后初中,高中,大学回家的次数少,见得也就少了。第一次因为好奇在小学进入过梦境,当时那个勇敢自信的小孩儿未曾想今日会经历这些种种考验,今年你回家却看到心里装满了疲惫无奈,颓唐和沮丧,终是有些不忍。

我默然,到底是做了什么没做什么才会让一切变成现在这样,而自己还要知道本该要拼搏奋斗好好做人却终是不能持之以恒,坚持下去,多是半途而废多久呢?做一个装睡沉沦的人却总是无法放弃停止愧疚却始终不能下定决心不畏艰难去战斗多久呢?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呢?

就像正态分布一样,这个世上真正聪明的人不多,天资愚笨的人也少,大多数人是既非天才也非蠢材的中人,而中人也是可以通过不懈努力在能力、智识、品德上取得非凡的成就的,曾国藩即是如此。

人,不能过于沉溺于自己的情绪和世界,独处也只是为了更好地看清自己认识自己,而非和大千世界隔绝,人是无法仅靠自己就能做到很多事,成长和进步的。历史和哲学是十分珍贵的人类智慧和识见财富,你也应该去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眼光更长远,维度更大,要更豁达和积极,才更易做到好好做人,无愧于己。

说完这两段话,她再次一笑,人生是一场马拉松般的长跑,不必纠结一时得失和成败,做好自己,善待光阴,自会有好的结果的,自己也会无愧于心,还有什么看不开放不下的呢?

眼眶有些湿润,心里滋生了一股暖流,感觉四肢窍穴间充满了力量,整个人既舒展又有些膨胀,再抬头看时,梦中人已越过山丘,林间小道已不见,车子也正在往村上榕树下驶去。

层峦叠嶂的山丘从消失的雾气之中显现出来,山丘间的公路也如放晴一般看得真切明白。

耳机里此时响起的是:站在狂风的天台一望无际······

在星光里遗忘昨天的伤害一觉醒来还有期待  我不放弃爱的勇气

我不怀疑会有真心  我要握住一个最美的梦

给未来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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