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动漫片《千与千寻》里,有个无脸怪在一座红色的桥上首次遇到小女主千寻后,便开始了默然关注。
千寻在工作时,他就立在滂沱大雨中无声注视;千寻需要帮助时,他利用自己的隐身,悄然出手。
不惊扰,不唐突,宛若谦谦一君子。
即便是和千寻对话,无脸怪也满是木呐又谦卑,他似乎只会说,哦,嗯。
只是千寻一心要救恩人小白、惦念的是已变成猪的父母何时重归人类。
再说千寻真的对他无甚感觉,哪怕是小女孩对大哥哥那种纯粹的喜欢也似曾没有。
当一腔真心遇到的是有意或无意的躲避和忽略时,郁结的心底里只能任由野花膨胀着花蕾。
这个说不出家乡原籍,道不明前世今生的追随者,面对千寻的发问,只是将头深深藏在身体里,痛苦地回答了几个字——我好寂寞啊。
有个叫几米的曾说,我不了解我的寂寞来自何方,但我真的感到寂寞。
那么,寂寞是什么?
《甄嬛传》里的敬妃很少被翻牌,寂寞就是她在自己宫里亲自数的326块砖石,更是其中31块砖石上的细碎裂纹。
每次遇到堵车,我就忍不住要数路边的高层楼宇。常常是,没数完时,车就开动了。
没关系,下次停到它身边,我会再数。
家里买了两只小鸡,一只不久就死了,另一只则常常尾随我身后,再择机跳到我的脚背上打盹或四处张望啁啾。
寂寞原来也是一只鸡的相依相偎。
有个网友说,我知道和我聊天的人有的是骗子,是男是女都不一定,但我还是聊。不聊天,寂寞就会在身体里凝聚集结膨胀,我会迸裂而死。
每个人都进入过寂寞的心境,所待的时间长与短而已。只是那些心底常常孤寂如长夜的人,多是爱与被爱的缺乏者。
小时缺失爱的,长大了就会自然而然地与人保持距离,不知如何给予爱,更不敢去贸然索取爱。
可一旦被施加与身呢?
有次在外地,身体突然不适,一个人在陌生的医院里挂号、找诊室,再忍住疼痛去排长长的队。
到付款时,窗口里面的人说没零钱找。
摸遍口袋,还差两元,若出去再换,又要重新排好长时间,后面一位大姐直接掏出钱来补上。
没有犹豫,没有过多言语,甚至没来得及听我道声谢,她只是在灰色的雾中留下一个不清晰的背影。
从小就学会了身披坚凯重甲,对外界总是提防总是严阵以待。
意识深处里一直认为:外人皆冷漠,坏蛋遍天下。
因为早就习惯于不被关注、不被照顾、不被帮助、不被理解,一向的我行我素,独来独往。
不接近别人的世界,也不喜别人进入自己内心领地。
而这个时候,有人帮你倒了一杯热水,俯身轻拍下你那孱弱的小肩膀,你都会觉得受之惶恐,受宠若惊。
上大学时,我常常喜欢一个人在周末的暗夜里行走,华灯闪耀,豪车如云,一切与我相距甚远。
没有人能理解,我独自行走于这黑夜世界里的自在与自得。当然也有更大的落寞在里面,宛若郁达夫笔下的城市游魂。
有次被迎面而来的两个喝醉的混混挑衅,其中一个打了我一记耳光。
那一刻,在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中,自以为丑挫穷的我无助绝望地抬起目光,试图向远方寻找我那强壮的哥哥的身影。
回到宿舍,大家问清端详。于是一声招呼,一、二十个同学重新追上寻衅者,一顿爆揍。
总是在猝不及防间,被人甚至一个群体对你好了一次,哪怕是举手之劳,哪怕是点滴恩惠,让自闭如我的,除了感激感动,还有那么些许的惶惶与惴惴:你们的好,我如何承受得起?
每个孤单、悲伤、寂寞的灵魂后面都有各自的成因和缘由。
记得很久以前看过一部叫《夏目友人账》的动漫。说的是从小失去爸妈的夏目,辗转寄养在亲戚家里,被各种轻忽被视作累赘被各种弃厌。
可他偏又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妖怪,于是他的突然惊恐大叫总会招来各样的批评,说他不过想引人注意、求关注,是个疯子。
但夏目的可贵之外就在于,在经历过诸多的伤害,误解,欺辱,仍然选择的是信任这个世间的美好和人性的善良与温柔。
当狂躁的无脸怪终被千寻安抚下来,有人问,你要把他带向那里?千寻回答,不知道。但她不能让他留在汤屋里,那样只会变坏。
最终,无脸怪留在钱婆婆那里帮她做事,他目送着千寻骑乘小白龙腾空而去,以后的日子,会如何呢?
他会觉得“好寂寞好寂寞,千寻,千寻,千寻,好寂寞,比以前还要寂寞”吗?
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吧。
既然来到世间无法选择,既然受到的伤害,困苦,磨难甚至寂寥无依,这些都无法选择,那就选择成为一个温暖的人吧,这样就可以给周围带来哪怕是丁点的温热,些许的温暖。
有阴影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光。
罗曼罗兰说,生活中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