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明的理发店

        江北,热闹繁华的观音桥步行街,俞明在这里开了一家理发店。由于手艺精湛,生意倒也红火。

        这天,理发店来了一位奇怪的的客人,是一位款款女子。长发及腰,如黑色绸缎般柔顺。容貌姣好,和长发相得益彰。

        俞明发誓这是他从业多年见到的最好看的头发。他心想,一定要把这一单做得漂亮,不为顾客,只为不辜负这一头秀丽长发。

        女子在镜子前坐定。俞明笑着问道:“美女,想做个什么造型?这里无论是吹拉烫剪,定会让你满意!”

        女子爱怜地抚了抚自己的头发,叹了口气:“剪成寸头。”

        俞明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剪成什么?”

        女子再次平静地说:“剪成寸头,一寸长那种。”

        “姑娘莫非受什么刺激了?和男朋友分手了?”

        “叫你剪你就剪!哪这么多话?”

        似乎女子有些心事,但既然顾客有所要求,俞明自当遵从。只得最后一次确认,“当真要剪?”

        女子郑重地点了点头。

        气氛一下子就凝重起来了,两人相对无言。只听得剪刀在“咔嚓”作响,美丽的秀发就一摞一摞往下掉。

        不一会,三千青丝便成了稀疏草地。“姑娘,剪好了,你看怎么样?”

        “嗯,很好。不过既然已是这个样子,不介意全部剃光吧?”

        俞明却是不肯,心里忐忑,这是来消遣我的吧?万一这事传出,说这是我剪的,纵是女孩的意愿,别人怎么看?我的理发店名声还不败光?不行不行。

        女子不断哀求,俞明就是不肯。渐渐地女子眼里有水雾凝出,“师傅,求求你,你就给我剃光头吧!”

        俞明心头一软,又把心一横,抄起推剪又剪了起来。又是无言,只听得推剪“刷刷”作响,仅剩的一寸许头发也无影无踪。镜子里是一个,面目清秀,剃着光头的姑娘。期间俞明不止一次想询问女子缘由,但看着女子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想想还是作罢。

        俞明的技术是真的好,就算剪光头,头也锃光,粉色的头皮下,隐隐血色流转。女子谢过,悄悄付了双倍的钱走了。

        一晃三个月。理发店里的日子透着平静,总是重复着日复一日的工作。偶尔与客人攀谈几句,缓解工作压力。一天,两个年轻客人在闲聊着,“你知道吗,我们大学里有个同学,得了白血病。”另一个人接茬道:“可不嘛,原本好好的一个人,得了白血病,一头长发都掉光了!”

        俞明怔住了,不禁想起了三个月前那个来剃光头的女孩,难道……

        按理说,得了白血病的人,都是在医院调养,最是怕出来感染细菌。即使是要化疗,剃掉头发,也应由医护人员代劳。因为在外面,哪怕剃个头,一不小心划了道口子,感染了细菌,后果不堪设想,那女孩看着应该挺健康的……不应该啊?俞明不得其解。

        日子总在平静里度过,距那个奇怪女子来剪头的事发生了已过了半年,这天迎来了转机。

        那女子又来了。那女子一进理发店,显得格外开心,“师傅,快来把我这短发修一修。”

        俞明不禁被她的开心所感染,打趣道:“怎么?今天不剪个光头吗?”

        女子尴尬一笑。

        “我还以为你得了白血病了呢,如今看到你好好的,我也踏实了。当初你为什么要剪光头啊?方便透露吗?”

        “是为了我妹妹。”

        “你妹妹?”

        “你猜对了一半。是我六岁的妹妹得了白血病,需要化疗。”

        俞明的疑问就更深了,“你妹妹得白血病,和你剃光头有什么联系?”

        “化疗的时候,医生让护士把妹妹的头发剃了,小孩哭闹着不愿意。护士没辙,让我想想办法。”

        “那你是怎么说服你妹妹的?”

        “我和她沟通后,她说:‘姐姐剪,我就剪’。”

        俞明莞尔,“小孩子的话怎么还当真了呢?”

        “不,这不仅是一个小孩的话,这是我和她的小小君子约定。”

        “那后来呢?”

        “后来,她看我剪了光头回来,也就同意剃光头了。”

        “那令妹……”

        “所幸找到了骨髓匹配的好心人,经过这一阵的治疗,情况已经开始好转。”说到这,女孩洋溢着微笑,仿佛这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俞明长舒一口气,“挺好,挺好……”说话间,俞明能看出女孩对她妹妹的关心。俞明不着痕迹地剪掉女孩因心力交瘁照顾妹妹产生的白发。阳光晒在女孩头发上,熠熠生辉。俞明觉得这发型,挺好,这人儿,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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