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书张望了一下外面，那个脸色阴郁的妖帝又来了。
“沉域之事，尽在草庐”，自他拜入阅天机门下以来，就有无数各方大小势力前来问计。至于先生愿不愿意给出回答，给出多少回答，都是看心情。但是所有来过的头目都是一脸的心悦诚服，觉得天下从此在握。
但是这些年来，山头还是那些山头，坐山头的人却不知道已经是谁了。
而后，妖帝来到了壶天草堂，他希望阅天机能够出任他的军师，辅佐他称霸沉域。但是阅天机从此闭门谢客，连主意也不出了。
知书看着先生站在日晷前沉思，仿佛那里面装着整个沉域都无法看清的浩渺星空。
“沉域之事，尽在草庐”并不是胡吹，而是这些年往来的势力多了，连知书也意识到，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这意味着，每一个求计的势力都可能成为先生消息的来源。哪怕有不少人因目的未达到而埋怨先生，甚至痛下杀手，也没能走过壶天草堂前的阵法，再进一步，也没能走过他暮云知书的剑。知书再次隔着窗户打量了一下妖帝，觉得此人颇懂礼数，与那些长得奇形怪状又五大三粗，行为毫无教养的山大王要好太多。承袭祖业，也懂得些知人善任，虽然先生曾言他用人尚有不足，但不失为一个不错的主君人选。
但是阅天机依然不动声色。
“绝对的杀伐，”阅天机在那日阅完各处搜集来的情报后，冷然一笑，“必不能长久。”
妖帝不是阅天机等的人，但知书看到先生微微挑起的嘴角时，为未曾谋面的未来主君悄悄默哀。
现在则是要为外面这位可怜的猂邪之城的妖帝默哀。
但是知书立马就开始向壶天草堂的匾额默哀了——因为天魁星到了，然后打碎了壶天草堂的匾额。
“葬魂皇特来求贤。”——这造访礼数真是太周到了。
知书内心已经炸了，却听到先生的笑声，不知是气的还是笑的，“真是令人意外。”
而在外的妖帝脸色已经变了。
红，依旧是红，和这些年因征战越发如染血的天空一系的颜色，却炽烈而灼热，像天生的战火一样震慑人心。
阅天机施施然地出现在了壶天草堂的门口，凝视这个打破了他家牌匾的，如武神一般的年轻人，素衣也被天空映地隐隐泛红。
“你就是阅天机？”来人问。
“正是。”阅天机答。
“我需要你，跟我走。”来人道。
阁下你是来打劫的吗？知书想骂人了。
阅天机嘴角轻轻挑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知书察觉了，后脊一冷。
“阁下欲成霸业，愿为之付出多少？”
“一切。”说罢，红衣战神屈膝跪了下去，阅天机令人胆战心惊的笑容终于不再遮掩，却转瞬即收，扶起了他选择的主君。
妖帝大变的脸色已经调整了过来，“看来，我与先生无缘。”
“妖帝盛情，阅天机铭感五内。”
“自此之后，你我便是敌人了。”
“不敢，在下可退三十里为报。”
妖帝转身，苦笑道，“与你们为敌，我才应该退避三舍。”
妖帝离去，壶天草堂门口有些寂然，知书的怒气已经到了顶点，他很想问问，先生你最近是不是没有洗眼睛？却见那打破他家匾额的人道，“我乃葬魂皇。先生既然已经归顺于我，可以现在就跟我回去吗？”
这人会不会说人话？知书磨牙。
阅天机涵养意外的好，“谨遵魂皇安排。”
葬魂皇高兴了起来，“好，真是太好了！”
阅天机示意知书，二人很快将一部分需要带走的书籍用具整理好，便随葬魂皇一同离开了壶天草堂。
“先生你为什么要选这个人！”路上，知书愤愤。
“心思单纯直接，可倚，可塑。”阅天机道，“知书，自今日今时起，他是你我的主君，以后万不可再如今日，须知我一直是如何教导于你。”
“天、地、君、亲、师……”知书答道。
“记得就好。”阅天机阖上双目，自五岁起至今已有十八年，他始终记得师父深埋在一脸褶子里深邃的目光，和那天穿堂而过的夜风。
“这是我的起点。”阅天机对自己轻轻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