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向前看吧。”书友默默像是另一个我自己。
向前看吧。尽管身后还有那么多留恋,2019,终于即将再见了。
第一次手术。第一次去妇幼,望着身边一个个年轻的大肚婆,不禁愕然:怎么年纪轻轻这么想不开就怀孕了呢。作为极少数的存在,我的心里被害羞和紧张堆满了。去的次数多了,渐渐明白患者在医生那里是不需要面子的,检查就是检查,听之任之就好了。直到被约谈,约定手术的日期,我一下子紧张起来,真的就迎来了人生第一场手术吗?江先生看出了我的焦虑,提议周末出去兜兜风。春末的油菜花开得漫山遍野,势不可挡。我带着小兔子在田野里钻来钻去,他说“你今天很放得开啊,和平时当班主任一脸严肃不一样吧。”那时节家长对我各种意见,主任说做人不要太倔强,该妥协就要妥协。我不愿意,那段时间回家总是哭,但哭泣换不来理解,我一下子被推上风口浪尖,作为新老师,场面一度被动以致尴尬。
进手术室前,我把几十遍“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背了几十遍。小时候担心自己有一天把所有事情全忘记,醒来为了验证自己有没有傻掉,总是把陆游的《卜算子》重复了又重复。江先生在旁边偷偷地笑,“小手术,傻不了”。人的确没有傻,麻药一打,醒来时已经躺在休息床上等待家属认领。那感觉像是一个醒不过来的午觉,明明听得见一切喧嚣,却说不出半个字来。我被江先生半伏半拥地接出来,用未醒来的双手拍打他胳膊,他识趣地在我耳边喃喃“知道知道……驿外断桥边……”。大夫交代了诸多事项,特意嘱咐子宫内膜过厚,有不孕不育的可能。我抬头难过得看向他,他一脸坏笑“放心吧,那我也不会不要你的!”然后在我的怒怼声中又笑又跳起来。
那段时间,他抛下繁忙的工作陪我在家,买菜、做饭,追剧,端水、送药,过了几乎这辈子最值得怀念的时光。
第一批毕业生。毕业季与家长不愉快的经历让人身心俱疲,毕业典礼那天,学生陆陆续续离开,比离别的悲伤更隆重的,是他们毕业的喜悦。结束了,他们是他们,我还是我,我失望地想,师生一场不过如此。新学期开学,我迎来新一批学生,重新在语文老师和班主任两个身份之间转换,新的生活毫无创意的重复着。教师节那天,许多熟悉的脸庞一下子出现在教室门口,把办公室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兴奋地说着高中的趣事,认认真真讲给我听。他们说着想念,说着感谢,用礼物表达情意,用拥抱诉说不舍。甚至那些往日里百般埋怨我的人,笑意盈盈,一脸真诚。我把他们送到校门口,挥手的刹那眼睛奔涌而出,作为你们的老师,何其荣幸啊!我也终于有了第一届毕业生了!
搬家。今年的搬家意义特殊,告别旧住处,也告别了一段不舍的生活。济南的夏天吝啬地拿出仅有的善意,开学前,一切终于尘埃落定。除了感谢,我别无他言;对新的生活也无过多苛求。“闯练!闯练!”英子的话常在我耳边回响,直到新学期的工作一天忙比一天,头脑被忙碌占据,无暇顾及任何矫情和呻吟。新学期阴差阳错地做了备课组长,在新位置上如坐针毡,也真心感到人的天分是多么重要,天分不足却身在其位又是多么痛苦。渐渐意识到,从前的任性必须收敛了,不知不觉学会妥协了;从前习惯了跟在别人身后,如今需要挡在人前了,慎之又慎之。学校的项目式推行以来,越发觉得力不从心,知识储量太小,读书势在必行。于是尝试每日睡前读书,跬步虽小,还好不至于停滞。师父提醒我们说,写作必须要跟进了。其实她叮嘱我何止一次了,从前未放在心上,总觉得时间太少,回头想想,自己已然错过太多太多了。
身后已无他物,读书、写作、好好生活,向前看,我只能笑着奔跑了。
2020,终究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