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苏语从杂乱的思绪里抽出神来,抬头看见了记忆中怪异又有点美的家具。她人有点木,循着声音转过头去。一个陌生又陌生但是又熟悉的脸就在面前,男人背不驼了,头发也短了,穿着订制的西装。苏语也不知道是不是订制的,但就是很合身,很精英的样子。这个有点帅的男人让苏语脸红了,这怎么也和小镇的杂货店老板对不上号。苏语一直在记忆里高高在上的感觉一下就泄气了,是啊,几年前她是个青春无敌的美少女,他就是个木讷的杂货店小老板。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苏语一下卑微,一下又尴尬,吊带的丝绸裙子现在有点烫了。自己的精心打扮在历经风月的人面前,肯定一眼就被看穿了。苏语这样想着,但是她什么也不知道啊,她也不知道男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男人说,走吧,我请你吃饭。
苏语看了看表,五点了,她不知道这几个小时自己都干了什么。他们聊天,看家具,男人讲着这几年自己怎么关了店面开了去南方家具作坊,又怎么得了奖来参加家居展。
在男人入住的酒店餐厅吃了饭,男人给苏语一张房卡,让她先上去。苏语上楼,打开门,呵,大床房,床上放了一个香奈儿的盒子。苏语卸妆,洗澡,吹头发的时候男人进房间来。苏语坐在床上等尴尬地等着男人洗澡,六年前,他们也没洗澡,连床都没有。
男人围着浴巾走过来,把苏语抱起来放平在床上,和六年前一样慢慢俯下身来。高级古龙水的味道弥漫开来,苏语想着,他不一样了。自己心底隐隐约约的那个人不是这样的,这和社会里那些成功人士没事调剂一下,睡睡小姑娘有什么区别。但是来都来了,总要把做了几年的梦做完;豁出去吧,就当是两个人,更何况眼前这个人还有点帅。
第二天早上,苏语穿好衣服,男人也醒了。
苏语拿起香奈儿的盒子,笑着说:谢谢你的礼物,我走了。
男人像六年前一样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苏语故作俏皮地回: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啊。
男人:那下次遇见还能请你吃饭么?
苏语:算了吧。
苏语离开了,她不知道男人的表情,她也不想知道,梦算是做完了,就当是一场长达6年的艳遇。身后房间的门直到苏语走进电梯也没关上。
(五)
坐在公交车上,车上都是上学去的中学生,和苏语几年前一样,青春无敌地。六年前她在葡萄架子下面做了个少女的春梦,感觉太好,一切环境都刚刚好,刚刚好的阳光,刚刚好的味道;人也刚刚好,刚刚好直白的小店老板,刚刚好年纪的苏语,这让她回忆了六年。那时候她不需要香奈儿,不需要高跟鞋和真丝吊带裙。她只有让一切暗淡的青春朝气,那个男人也只会做家具。六年后,苏语更好了,她拥有了更多好东西来包装自己,小老板也变成了成功人士,那些多余又必须的东西打破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让一切都不清楚了。
又过了很多年,具体是多少年,谁也说不清了,苏语陪妈妈回老家。吃过晚饭,在熟悉的三福路上散步,大槐树还是很多年前的样子,也不见沧桑。后面的店面换了招牌,但是这次是崭新的牌子,上面写着着四个大字。不知道苏语有没有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的午后,有一个葡萄架子和一个长发男人,因为真的太久了。
苏语没多想,随意地溜达过去,妈妈却站住和人聊起来,那个声音有点熟悉。(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