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夜，书房，李山还在微信聊天，飞快划过的手指，擦热了手机屏幕，也沸腾了他那颗不安份的心。
是的，手机那端的小妖精，是他的新同事，也是他的小情人，鲜嫩可口、温婉宜人的小姑娘，比他家里凶巴巴的黄脸婆不知道好多少倍。
“别急哦，小宝贝，我会想办法转移财产的。等孩子高考结束，我就带你出国旅游。”
“人家不要嘛。”
娇麻的一句话，让李山忍不住抖动了一下子，浮想联翩的他，笑得有点猥琐。 只是，沉浸在龌蹉世界里的他，太过沉迷，竟然没有发现一个人渐渐地靠近了他。
“干吗呢？这么晚还不睡？你头不晕了？”明明是关心备至的几句话，生生吓出了李山的心脏，他忍不住“嗷”的叫了一声，手机就这样扔了出去。
因为口渴下床想喝水的刘齐，摸黑没有找到自己的拖鞋，想想家里刚刚拖过地，索性就赤着脚出来了。
看到李山反应如此激烈，还有点后悔，担心把心脏本就不好的他给吓出毛病，赶紧殷勤地抢着捡起了手机，准备道歉。
亮晃晃的手机屏幕，那段惊心动魄地对话，就直直地戳进了刘齐的眼睛。
李山已经吓得快没有了呼吸，刘齐上去就是狠狠一脚，直接把他从凳子上踹飞到地上，李山的屁股就这样硬生生地撞到瓷砖地上，他又“嗷嗷”叫了起来。
就在这时，卧室里传来儿子迷糊地声音“妈妈，怎么了？”刘齐赶紧一边轻声回答：“没有事，你爸不小心碰到凳子了。”一边恶狠狠地盯着呲牙咧嘴、满脸扭曲的李山。
李山赶紧捂着嘴，惊惶地看着她，刘齐坐在凳子上，气呼呼地喘气，憋了半晌，扔下一句：“你等着吧，等孩子考试结束了，我就杀了你。”
那一夜，李山窝在客房一直没有敢闭眼，他知道脾气暴烈的刘齐什么都可以忍他，只有这件事忍不了，生怕她忍不住真拿刀过来抹了他的脖子。
2
因为孩子要高考了，第二天的刘齐脸色虽然很差，但表情还算平静，虽然她不搭理李山，但孩子还是没有看出异样。毕竟，刘齐一直对李山的态度，就没有好过。
感觉躲过一劫的李山，坐在办公室里，才敢松下气来。妖妖娆娆的小情人晃晃悠悠地过来了，李山吓得赶紧挥手使眼色制止了她。
看着小情人一脸愤恨地离去，李山又呼出了一口气，这个关键时刻，他可不敢再招惹了。 以刘齐的手段，分分钟把他们的龌龊事查个底朝天，他敢再继续，估计这个死刑就没有缓期了，刘齐真可能拿着刀过来直接劈了他。
李山一上午都没有动弹，水也没有喝一口，他在迷惑，他在不解：明知道刘齐这么可怕，他为什么敢犯这种要命的错误，他的脑子没有被门挤了啊？
同事们叫他上食堂吃饭的时候，他一下子站起来，感觉屁股好痛，头也好晕，眼睛一黑，差点直接摔倒在地上。
几个同事过来嘘寒问暖，七嘴八舌，最后结论是他可能把尾椎骨给摔裂了，所以才会如此痛。 平时就无比惜命的李山慌了，饭也顾不上吃，赶紧开着车向医院赶去。
3
坐在急诊医生的面前，李山语无伦次，急切无比的要求拍片检查。
医生气呼呼地骂了起来：“怎么又是你，你有没有常识，如果你骨裂了，你还能走路？拍什么拍，没有辐射吗？”
李山还想再争取一下子，看看急诊医生的脸色，还是放弃了。
医生对他态度恶劣是有原因的，毕竟，他真是常客了。打球手指受伤了，咋咋呼呼地来要求拍片过；膀子酸胀，连核磁共振都做过了......
次次都没有查出什么，医生看到他，自然要忍不住训斥他一通。
一向喜欢投诉的李山，从来没有因此投诉过，因为这个医生是专家，更因为是熟人，他知道是为了他的身体好。
坐在大厅的李山还是不死心，他咨询了一下，头晕是可以挂神经内科的，于是，赶紧挂了一个下午的专家号，就坐在那里开始等。
神经内科的专家也算是熟人，咨询了一下他的症状，犹豫了半天，建议他先查查脑子，毕竟经常头晕，不是好事。
李山感觉自己一下子没有劲了，似乎已经看到了脑子里在呼呼冒血，又似乎看到自己脑子里长了鸡蛋大一个肿瘤，腿软的他立刻走不动了。
专家吓了一跳，赶紧安排护士，推着轮椅去做加急CT，生怕贻误了病情。
4
那几天，李山看着自己在医院拿的一堆药，总是莫名的愤怒。
“怎么可能什么病也没有呢？这些个庸医。”李山感觉自己全身无力，全身都钻心的痛，可是检查结果，竟然都正常。
想到那个推轮椅的小护士嘲笑的眼光，想到她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他更恼火了。
刘齐一直在忙着给孩子加强营养，忙着给孩子考前减压，这几天，眼睛的余光都舍不得给他一个，自然不会发现他越来越差的脸色，速度惊人的消瘦。
吃了好几天药，李山还是头晕得厉害，经常恶心，食欲很差。
一回家就提心吊胆的他，呼吸都不敢大声，更别提去好好照镜子观察一下自己的脸色。 所以，出差归来的同事大呼：“李经理，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他真吓了一跳，赶紧借了一个镜子，一看之下，头晕得更严重了：“耳边的白头发怎么这么多了？脸怎么枯黄成这个样子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气喘吁吁地坐在办公桌前，开始强迫自己捋一捋乱成一团的思绪。
猛然间，他想到了刘齐恶狠狠的那一句话：“我要杀了你。”他全身一哆嗦，感觉冷气嗖嗖地直钻骨缝。 再接着，他又想起来了，医院里的专家都是刘齐介绍认识的熟人。
“天啊。”李山更恐慌了：“他们这是想合伙一起整死我。”
象个困兽一样在办公室呆了一下午，他想到这几天刘齐平静的样子，越想越害怕，以她那种脾气，怎么可能这么平静？ “她这么聪明，肯定是设计了一个高妙的局，肯定是的，肯定是想让我看着正常的死亡......”
5
晚上回到家，儿子招呼他吃饭，看着那锅专门为他做的汤，那曾经是他最爱的汤，他心下一寒，哆嗦了半天，终于还是以下午吃太多零食暂时不饿为由躲了过去。
坐在书房里，听着儿子与老婆吃饭、闲谈的声音，一种久违的温馨，让他有些触动：“多年夫妻了，她也就是喜欢说狠话，不可能真那么狠吧？”
心下稍安，他打开了电脑，习惯性地打开历史记录，因为他喜欢看的网站来来去去就是那几个，点开就成。
一行触目惊心的标题“如何不动声色的杀死一个人”就这样窜了出来，看着那些跟杀人有关的很多页面，李山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手忙脚乱地关掉一个又一个的窗口，头也不敢回，生怕看到刘齐正在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晚饭终究还是没有敢吃，李山半点也不饿，甚至感觉有点饱的想吐。
多疑的他控制不住地乱想，想和刘齐一起看过的电影《双食记》，他都不敢去摸自己的头发，因为怕一摸就会哗哗地掉个不停。
“她肯定早就察觉了，早就察觉了......”李山喃喃地念着，感觉这么多天，自己在家里吃下的饭菜都汹涌地冒了出来，全是各种相克的毒。
他再也忍不住了，跑到卫生间不停地吐，只到吐出黄水，还是控制不住......
6
第二天早上起来，盘算了一晚上的李山决定去省城医院好好看看，当他去浴室照镜子观察脸色时，立即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刘齐梳着精致的盘发，穿着一件漂亮的大红旗袍，正在整理妆容。
旗袍勾勒出的诱人身材，化妆品描绘的娇美容颜，让李山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他们结婚的那天，那个时候，穿着旗袍的刘齐也是这么美丽。
“你，你穿这件衣服挺漂亮的。”李山喃喃地说。
“谢谢，估计你也记不得吧，今天儿子要高考了。怎么了，又要去医院？”刘齐脸色平静地看着他。
李山感觉有些内疚，想解释又找不出理由，正在绞尽脑汁时，刘齐放过了他：“你去吧，儿子有我就成。”
坐在沙发上的李山，忽然有些难过，他看着老婆笑眯眯地帮儿子整理衣着，看着儿子惊艳地夸老婆，听他们一起自信满满地说妈妈穿上了旗袍，高考一定会旗开得胜......
他感觉好苍凉，因为，这温馨的一幕不需要他参与，不，是在拒绝参与。 从什么时候起，家里不需要他了呢？李山有些茫然。
魂不守舍的李山一直在发呆，以至于儿子过来告别时，他都没有看到他脸上的几丝失望，也没有听到他若有若无的叹气。
7
省城里，李山呆了三四天，前前后后找了几个医院的不同专家看过了，他没有病，只是可能精神压力太大。
这些医生甚至善意地劝他：“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高考，你这么紧张干嘛？想开点。”
越听这些，他越是汗颜。
从儿子上高中以来，他何曾管过他的学习，关心过他的生活，连经常陪他打的篮球也中止了。
坐在酒店的床上，李山还在沉思，他仿佛现在才发现，自己这个爸爸太可笑了，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后来，他想起来了，是因为自己父亲的去世。 身体很好的父亲，突发癌症去世的父亲，让本就惜命过度的他变了。打球怕损害关节，稍微有点不舒服，就怕是小病会变成大病，频繁去医院检查的同时，他办理了很多保养卡......
李山想起刘齐的指责：“你太自私了。”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李山忍不住喃喃地说出了声：“我自己都不爱自己，别人怎么会爱我？”
他又想起了一开始刘齐经常陪他去医院检查，当她生病时，他却担心去医院会传染细菌，而拒绝了陪同；想了他感冒时，刘齐无微不至、声势浩大的病号服务，想起了刘齐感冒时，他赶紧搬到客卧的迫切......
他的眼前浮现了刘齐越来越失望的脸色，想起她最后一年漠然无比的表情。
耳边也响起了儿子无奈地声音：“爸爸，你的关爱有一百分，你全给了自己，这就是自私。”
似乎从父亲去世后，他就像一个被娇惯的孩子，以悲伤为由，以恐惧作伐，无限制的索取，不断地放任自己漠然对待孩子，对待老婆。
三年了，他似乎刚醒过来，他若有所思地准备回家，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儿子，问问他考得好不好。
8
家里很冷清，老婆和孩子都不在家。 他反射性地掏出手机，想看看他们有没有给他发信息。
掏到一半，他才想起来，为了备战高考，懂事的儿子这几年，似乎都不用手机。 然后，慢慢想到，当他执意又办了一张几万元的保养卡时，刘齐竭斯底里的愤怒，她拉黑他的微信、QQ、电话，自己当时还沾沾自喜，终于变相摆脱了她的控制，所以，一直没有加回来。
他习惯性地走到客卧，发现床上有两张纸条，一张是老婆的：“我带儿子出国旅游了，他高考结束了，好好放松一下。” 一张是儿子的：“爸爸，别总怀疑自己有病，别老是去按摩，这样不好。PS：我感觉考得挺好，等我的好消息吧。”
他慢慢走到厨房，因为他饿了，里面没有人为他准备好美味的饭菜，锅里也没有专门为他煲好的汤，什么都没有。
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又走了，因为这么多年，他除了会烧开水，就只会泡泡面，可是，泡面不健康，他不想吃。
卧室的地面有些积灰，阳光下，风一吹，看着很明显，他感觉很烦躁，这样对他的呼吸道不好。
他站了起来，在家里找了半天，竟然没有发现拖把，气恼之余，他有些茫然：“我是有几年没有拖过地了？”
晚上，他做梦了，梦到刘齐恶狠狠地开着车，呼啸着要过来撞死他：“你看看你自己，对这个家有什么价值，就剩下感情忠诚这个砝码我才留着你，现在你还敢出轨，你去死吧。”
一身冷汗地醒来，李山在深夜里开始号哭，他知道，他的婚姻是再也挽不回来了。
他像是一个被妻子宠成恶魔的孩子，一直在加剧自己的恶劣，一直挑战她忍耐自己的极限，这一次，她不可能再宠他了。
9
六月的夏天，阳光有些刺眼，精神状态不好的李山不敢开车，他垂着头，无精打采地过马路，去乘坐停在那里的滴滴。
斑马线很吵闹，李山不想理会，依旧低着头走着，毕竟，所有的车辆必须礼让行人，在这个城市，所有开车的，都被罚怕了，自然知道这个原则。
他还想那些温馨的日子，刘齐搂着他的脖子“吓”他，想她那些听似血淋淋，实则甜蜜蜜地报复计划：“你敢出轨，我肯定会杀了你，我要找人开车撞死你，要给你做毒饭菜......”
“嘭”一辆飞速而至的小汽车，狠狠地撞向了李山，被抛向高空的李山被剧痛振醒，似乎是阳光，似乎是鲜血，糊住了他的眼睛，绷住了他的嘴，也掩盖了他惊恐的嘶叫：“不要杀我，求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