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仿佛就是一个坎,一道门。
(一)
点燃蜡烛的那一瞬间,她的泪便注满眼眶,模糊了眼前萤萤的烛光,微笑的爸妈,还有和蔼的奶奶。
曾日夜期待的18岁终于到了,她终于成人了呢。可是,为什么心头会这么沉重和恐慌呢,明明该是喜悦的呀。
她悄悄抹干眼泪,借着烛光细细端详了一下父母与轻轻打起鼾的老人。爱美的妈妈的眼角已刻下了深深的皱纹;强壮帅气的爸爸也白了双鬓;陪自己长大的奶奶啊,也老了,她老得再咬不动坚韧的青菜,再直不起佝偻的腰,再打不起饱满的精神。
陪她的人,都在她一步步成长中逐渐老去。他们看着她羽翼渐丰,为她欣喜,却不曾后悔半分。他们是她的天空,而如今,她十八岁了。她该为他们撑起晴朗的天空了。她要负起她的责任了。
她闭上眼,许愿:愿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平安健康。我愿为我的人生负责,我愿担起责任,守护好一切我爱及爱我的人。
心头沉重慌张,应是怕担不起责任吧。可是,她坚定地想,她一定可以。为了所有陪她成长的人。
(二)
她一直记得年幼无知的时光。
妈妈告诉她,她牙牙学语,蹒跚学步时是奶奶一直牵着她,伴着她。是奶奶一遍一遍教她喊“爸爸妈妈”,在听到她喊出的第一声“妈妈”便笑成了一朵花,历经沧桑的一朵花。奶奶不计较她是个女孩,不计较陪了她那么久喊出的却是“妈妈”而非“奶奶”。奶奶在意的,只是她学会了讲话啊。是奶奶一步一步牵着她走路,直到她学会挣脱了奶奶的手,欢笑着小跑。而小脚的奶奶,紧紧地跟着她,看她淘气地遍地跑,不喊辛苦不喊累,只怕摔了她。妈妈说,以后长大了,要好好报答奶奶啊。她抽了一下酸酸的鼻子:自己要报答的人又何止奶奶呢?
在青春最叛逆的那一段时光,她频频跟爸爸妈妈争吵,用自己的刺把他们刺得遍体鳞伤。她不顾爸妈的警告提醒,喜欢上一个穿白衬衫的男孩,成为男孩后车座的女孩。那时候她觉得男孩真好啊,有着暖暖的笑容和迷人的眼睛。他说喜欢她,他说他会陪伴她,长长久久。她信了他,从此便沉沦在那甜蜜缠人的恋爱当中。成绩自是一落千丈,因为她眼中,只有他。父母看出端倪,尝试说服她。她怎么肯呢。声嘶力竭,用最难听的语言伤了爸妈的心。
直到那一天,男孩冷漠地对她说,分手吧。她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决绝转身离开,任泪顺着脸颊流下。就这么麻木地回到家,把正拖地的妈妈吓了一跳。知女莫过母,妈妈什么也没有问便猜到了一切,只是沉默地给她拿热毛巾给她擦泪擦汗。当她抽噎着抱住妈妈的时候,妈妈只是温柔地说,别怕,还有妈妈在。
她想起很久之前妈妈告诉过她:十八岁之前的爱情都是不负责任的。当初,她不信。现在,她终于信了。
是的,只有亲人,会一直一直担着爱她守护她的责任。
(三)
她今年十八岁了。她终于懂得承担起责任,终于学会长大。
可是,她即将要远行了。离开这个温暖的小城镇,离开最亲最爱的人,奔赴更广阔的天地。她要上大学。
在上大学前的那个假期里,她最喜欢做的事,是抢过妈妈手中的拖把,夺过爸爸手中的锅铲,多为他们干干家务,看他们笑颜如花,然后在暮色渐起之时,牵起奶奶的手,和奶奶出去走走,听奶奶一路细碎的唠嗑。
她很爱他们。
临行前一天,她逛遍了大街小巷,走尽了超市店铺。她给奶奶买回了钙片,给妈妈买来了漂漂亮亮的裙子,替爸爸换了新的剃须刀。她把积攒很久的零用钱都用光了,却一点儿都不心疼。她心疼的,是天天看着她陪着她的爸爸妈妈和奶奶,在她离开这座小城后该是怎样的失落。他们啊,盼着她长大,却不得不看着她离开。
终于还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她抱抱亲爱的奶奶,说:“等我回来哟奶奶”。抱抱亲爱的爸爸妈妈,说:“别为我担心,爸爸妈妈。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们也要”。
她炽热而真实的泪,终于在回头看到三个伫立在路边的人时,落了下来。他们教会她成长,教会她责任,教会她爱。此刻她却不能留下来守护他们。尽管她知道他们支持她的选择,但是她还是很内疚。
然而离开并不意味着远离责任和逃避责任,她知道的。
她该用四年的时光,做个更优秀的人。不仅仅是为了承担起对他们的责任,更为了承担起对社会的责任。
十八岁,她成人了。
曾经十七岁学校举办成人礼的时候,我写下这篇文章。那个时候的我,还没经历过爱情,也还没经历过高考,以上一切都是我想象中的模样。
十八岁的那年也刚好上大学,没有太多感伤的情绪,怀抱着对大学生活的憧憬,去往远方。在大学里,偶尔受了挫折也会想家,跟妈妈打电话也会哭鼻子,但更多时候,还是会笑着面对自己的学习生活,笑着面对各种困难各种不适应,还是会感恩身边的一切。毕竟,成年啦。
今年我十九岁,再回头看这篇文章,还是有温暖有感动。十七岁时仍是稚嫩,现在也还在一步步成长,慢慢学会接受分离,学会自立,学会走近爱情感受爱情。
十八岁以后的路,还有很长很长,还要慢慢走,慢慢成长。十八岁以后的自己,要像蒲公英,飞向更高更远的地方。